01
安文森,一个29岁的普通男人,不久前在工作了三年的公司晋升为部门主管,和未婚妻尹曼共同生活在一座二线城市。在接到那通改变他命运的电话前,他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安文森牵着尹曼的手在售楼处看房,刚一落座,就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安文森接起电话,刚叫了一声妈,就听到电话那头母亲忐忑、无力的声音:文森,你爸住院了。你快回来吧!安文森和尹曼道别后,匆忙开车往老家赶去。
到了病房门口,安文森看着病床上虚弱瘦削的父亲,不由得心头一紧。母亲正在用勺子喂父亲喝水,那一刻,安文森看到了相依为命的爱情。是父亲先看到安文森的,他语言含糊地说:文森来了。母亲转过头看到文森,眼眶瞬间盈满了泪水。文森走到父亲的病床前说:爸,看您把我妈给吓的,您得赶快好起来。
检查结果出来那天,安文森和母亲一起面对的。父亲得的是运动神经元症,也就是俗称的“渐冻人”。安文森扶好站不稳的母亲,一下子觉得全家的重担都落在了自己肩上。他对母亲说:妈,有我呢!我会照顾好你和爸的。
医院这个离生死最近的地方,它每天都在见证着最真诚的祈祷和最深沉的绝望。安文森蹲在角落里,想象着父亲一天天走向死亡,自己却无能为力,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也是第一次感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紧迫。
在此之前,安文森还经常收到尹曼发来微信关心父亲的病情。知道结果后,尹曼就没再和安文森联系过。安文森忙着平复情绪、照顾父亲,也没时间和尹曼联系。在安文森心里,和尹曼共同度过余生已经是既定的事,他们之前的感情不会因为短时间疏于联系而受到影响。
02
安文森在继续上班和辞职回家照顾父亲之间犹豫了很久,继续上班怕母亲一个人太累,辞职回家又怕没钱给父亲最好的治疗。几天后,母亲说:文森,你回去上班吧!你爸这儿有我呢!父亲也连连点头对母亲的话表示同意。母亲又说:你和尹曼好好的,你爸这边需要的钱我们会想办法。父亲再一次点头。母亲的话让安文森哽住了喉,他说:我回去上班,一到周末就回来。钱的事,我来解决。
安文森回到和尹曼共同租住的家时,房间里除了尹曼留下的一封信以外,再无其他关于尹曼的东西。安文森打开信纸的手有些颤抖,尹曼在信上写:文森,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只是个普通人,想拥有普通人应该拥有的幸福人生。现在你家发生的,我承受不起。分手吧!祝你早日度过难关。
安文森拿出手机给尹曼发微信,“在吗”刚发出去,就收到:曼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安文森的心凉了半截。他不想再去打电话验证自己手机号是否被拉黑。
安文森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家,到处都是尹曼的影子。他在阳台晾衣服的时候,尹曼会突然从背后抱住他;他们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时,尹曼会把薯片递到他嘴边,在他张开嘴准备吃的时候又迅速塞进自己嘴里;晚上尹曼总会淘气地挂在他身上,让他抱她回卧室。在这之前,安文森从来没有想过失去尹曼以后的生活。
安文森发现人性真的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但他也理解尹曼,哪个女孩子不想和心爱的人拥有自己的家,过舒服愉快的小日子。谁愿意在两个人的生活还没开始时,就背负沉重的的担子呢?
03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安文森去公司上班,他一进公司门就看见自己的下属李莉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同事们看见他后,都在窃窃私语。他径直走到领导办公室想问问情况,领导说:安主管,我能理解你因为父亲生病请长假的事,可公司的工作需要开展。你也知道,咱们公司现在刚接手了新项目,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小李在工作中表现不错,你请假期间的工作都是她在做。考虑到你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全心投入工作,公司决定你们部门由小李负责,你要多多配合她的工作。
曾经的下属因为自己请了几天假就成了自己的上司,安文森当然不能接受。当天,他就递交了辞职报告。
走出办公楼,早上还晴朗的天气变得阴沉沉的,正应了他此刻的心情。他在心里冷笑:生活坏到一定程度一定会好起来的话都是骗傻子的。生活只会在你遭遇逆境的时候,再给你一记响亮的耳光。
安文森神情恍惚地走在路上,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这些不幸的事情让他彻底崩溃了。耳边汽车的鸣笛声,人群的喧闹声,店铺的音乐声仿佛离他很遥远,直到一辆私家车突然急刹车停在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干脆就这样死掉吧,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他丧气地想。
04
回到家,安文森觉得很热,他在洗面池里放满水,把脸埋进去,一股凉意让他觉得清爽了许多。就这样窒息掉吧,所有的烦恼就都不复存在了。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犹豫了几秒,还是从水里抬起头接听了电话。
母亲在电话那头关切地问:文森,你请了这么多天假回去,一切都正常吧?工作顺利吗?没和尹曼吵架吧?安文森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对母亲说出了全部真相。成年人报喜不报忧,他是知道的,可他太绝望了。
每个人在遭遇逆境的时候都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可很少有人能够遇见这样的人。所以我们在深夜里痛哭流涕,在朋友圈里写了心情又删掉,我们拼命用微笑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孤独。
母亲说:文森,没事,工作没了还能再找,你还有我和你爸。无论遇到多少困难,你都还有家。安文森感动之余想到了一个足以让他打消死亡念头的问题:我死了妈妈怎么办?
05
安文森不想把坏情绪带回家,于是决定等心情好点了再回去看父亲。傍晚时,他出门选了一条平时很少走的街,漫无目的地闲逛。这条街行人和车辆都很少,他觉得很自在。走着走着看见一家装修别致的店,他进去一看,店里只挂了几副眼镜,眼镜墙对面是一面白墙。他说:老板,你们这么大的店怎么才卖这么几副眼镜?老板笑意盈盈地说:我们店的眼镜可不是普通的眼镜,它们都是有功能的,有的可以看到别人的过去,有的可以看到别人的将来,有的可以看到别人生活中不幸的事。
安文森一听便来了兴致,他想了想,决定看看别人的不幸。于是他问老板:看别人生活中不幸的事怎么收费?老板说:你只能在现场使用。每看一个人的不幸需要500元。
安文森想看的第一个人就是接替他岗位的李莉。倒不是因为被李莉取代而记恨她,而是觉得她是生活的宠儿,事事顺遂。
三十一岁的李莉每天都穿着得体的衣服,化着精致的妆容,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同事们夸她口红好看的时候,她会面带微笑地说:是我老公给我买的。还有次同事们聊到结婚,她说:结婚挺好的。我之前失业的时候,我老公说不想找工作就别找了,我养你。那时候我就觉得有人依靠的感觉真好。
在她没成为主管的时候,大家就已经觉得她很幸福了。工作中被领导认可,回到家被老公宠爱,还有不错的经济条件。现在她又升职加薪,更是锦上添花。
06
安文森坐在指定的位置上,戴上眼镜,李莉的不幸像电影般投射在白色墙壁上。有天晚上下班,李莉和自己的老公诉说工作中不顺心的事。老公满脸不耐烦地说:你以后能不能别和我说这些,听见就烦。李莉又说:我想辞职了。她老公又是满脸不屑:你遇到问题就想着逃避,能干成什么事?
李莉听了,原本不愉快的心情瞬间被怒火点燃,她和老公吵起来了。”既然我这么没用,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我当初瞎,行了吧!“”你现在看清也不晚,有本事离婚啊?“一句比一句大声,一句比一句愤怒。
这时,李莉老公举起手一巴掌打在了李莉的肩膀上,嘴里还说着:离婚离婚,你就知道离婚。你再给老子说句离婚试试。李莉瞬间觉得巴掌落下的地方灼热地疼。她想起小时候,每次妈妈生气对她扬起手,都会在空中停留片刻后收回去。老公不一样,举起时有多生气,落在李莉身上就有多用力。
更讽刺的是,就这样的老公,李莉还是离不开他。每一个被家暴的女人都知道,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可还是有些女人甘愿忍受。因为她们在爱情里没办法理智的对待感情。
07
安又森觉得不过瘾,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想再体验一次。他又想到了宋宇,那个经常炫耀她老婆高收入的人。宋宇经常和同事、朋友谈起他的老婆,因为他老婆的收入是大多数同龄女生的两倍。包括安文森在内的好多人都羡慕过宋宇。成年后面对柴米油盐的生活,大部分人都觉得金钱数量的多少和幸福指数的高低是成正比的。
此刻,安文森看到了宋宇真实的生活。下班回家后开始做饭,然后把饭菜端到餐桌上,和老婆一起吃饭。吃完饭他老婆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在打扫卫生。
他老婆吃着水果和正在擦地的宋宇说:明天限号,又不能开车了。安文森觉得很惊讶,宋宇每天挤地铁上班,大家都以为他没买车呢!原来车是他老婆在开。宋宇说:你明天打车吧!
他老婆又说:你把工资转我吧!宋宇说:这个月我得多留点,我有个朋友结婚,我得随份子钱。“先交回来,到时候你再问我要“。
原来这就是安又森之前以为的高收入家庭的”幸福“生活。
08
走出眼镜店,安文森终于相信,原来每个成年人都在看似岁月静好的外表下承担着不为人知的苦与难。他们幸福的时候是真的幸福,不幸的时候也是真的痛苦。
安文森突然就释然了,自己看似绝望的生活其实也并非能将他置于死地。失业了,可以重新找工作。失恋了,说明离开了错的人。对于病重的父亲,与其终日闷闷不乐,不如在他余下的生命里多陪他做他想做的事。
就像歌里唱的: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你赤手空拳来到人世间,为找到那片海不顾一切。
很多时候,使我们感到愉快的,不是变好的境遇,而是变好的心情。
次日,安文森便决定开车回家看望父亲。他专门绕到那条街,却没再看到那家神奇的眼镜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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