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

炊烟，好似只是一种虚无的东西，却一直在我乡愁的情结中，经久不散。

    我的童年是在小村落里度过，那时候年纪尚小，时常和小伙伴们结伴到田间野外嬉戏玩耍，但不管我们怎样疯玩得忘了回家，只要抬头看到屋顶升起的袅袅炊烟，便知道家人已经开始烧火做饭了。即刻间收拢起撒野的童心，加快了回家的脚步。回到家里，热气腾腾的饭菜果真早已摆上了饭桌。上学后，只在周末和假期才得以回老屋，于是，在心里总是急切地盼望着周末和假期的到来。每逢回来，尚未走近，远远地已经看到老屋上空飘浮起缕缕炊烟来，我知道，在这炊烟的下面，有我亲人急切的企盼和忙碌。

    那载着淡淡草木灰气息的炊烟，如魔咒一样的吸引着我，让这颗回家的心无比激动起来。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的父辈们，当炊烟起时，他们知道该到了收拾农具准备回家，隔着几道田埂，都听得到他们相互搭话的声音。我熟悉的那头牛，跟在爷爷后面，哞哞地轻唤，家里的那只狗，嗅到我的气息，定会摇晃着尾巴欢快地跑来迎接我。炊烟在我心里，就是家的方向，是亲人的呼唤，是无言的亲情与温暖。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事物的认识也越来越多，到了十三四岁，对炊烟又有了新的认识。常常喜欢一个人发呆，喜欢看黄昏时分的炊烟升起，坐在离村落不远处，目光贪婪地注视着村落里每家每户房顶上袅袅升起的炊烟。在我眼里，只有它才称得上乡村晚景里最美的主角。因为炊烟，才构成了乡村最原始最古朴的风景，因为炊烟，才让村庄有了生机和灵气。晴朗的黄昏里，青蓝色的炊烟扶摇直上，像是一个个浓墨重彩的感叹号，依衬着金色的晚霞，有一种别样的柔美和神奇；微风起时，炊烟悠闲地缭绕在老屋和屋后的杂树林间，偶尔有两股炊烟飘着飘着便缠抱在一起，像经年不见的老朋友或是一见钟情的有情人，相遇后，久久不愿散去；偶逢在细雨的日子里看炊烟，因为空气潮湿，炊烟便少了些往日的欢愉，只是贴着房脊，幻若轻纱般，慢腾腾地弥漫着，把这小小村落竟装点得好似仙境梦幻。恍若间，疑似自己置身在了烟雨的江南，心随着炊烟的袅袅，竟也袅出一行行葱茏的诗意来，炊烟，还是少女懵懂时期诗情画意的浪漫。

    成年以后，到城里生活，在日新月异的现代化建设中，液化气鬼鬼祟祟的火焰取代了古老的柴火灶，电炒锅、电磁炉打破了乡村的习俗，油烟机取代了高高的烟囱。行走在城市里，偶然嗅到饭馆里飘出来浓郁的香气，但那里面早已没有了炊烟的成分。那些光彩眩目、气味浓重的烟花烟火，掺杂着迷离和浮华，怎么也无法与村落里静美而质朴的炊烟相媲美，炊烟离我渐渐远去，很难找到那熟悉而怀念的气息了。

  春节回到老家给亲戚们拜年，在改革开放乡村建设中，绿色生态、环保健康、现代时尚已取代了以往的沧桑和陈旧，每家每户旧貌换新颜，条件好一些的竖起了红墙碧瓦的小洋楼。踏上故土，老屋早已易主，看到已经不是自家老屋的屋顶上袅袅升起的炊烟，那种熟悉感虽在，但心中增添了许多的失落，曾在那里呼唤过我、等候过我的亲人们已然离去。而在叔叔婶婶家里，我找回了当年。每到一处，总免不了盛情款待，袅袅炊烟从农家青砖碧瓦的房舍上升起，久久不散。炊烟下，我的叔婶们忙碌着，把农家最好的美食香喷喷地端上来，这分明就是最朴实的亲情、最滚烫的心……炊烟，在这里，还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温馨依旧，还是我魂牵梦萦的那幅美丽画卷。

    炊烟，是我心中一道美丽的风景，是一段如歌的岁月，是我对故土最深的怀念，是笼罩我人生的浓浓亲情。欣赏它，感念着生命的质朴与真情，细读它，那是一种怎样的人生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