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能改掉先写文后取题的习惯啊,其实是想不出题目罢……该从何说起呢,好像也都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那年我刚走进大学校园,虽成绩不理想,但新的生活总是让人保持新奇,然后忘记很多事情。某一天晚上,大概是周末吧,日常与父母通电话,母亲的声音只觉有些不同,她虽刻意隐藏,但略带沙哑与如此缓慢沉重的语调实在不是母亲的风格,她最后与我说的那句话,我至今还记得:等你回来,妈妈跟你说个事情。我再问,就什么也不肯说了。当天晚上我似是有什么隐隐的预感,在被窝里哭着,直到睡着。然而我终究是个心极大的人,好像第二天就已经忘了这事,直到坐上回家的列车。
那次回家也很特别,没有买到硬座,只买的卧铺,姐夫也一同,事后想起来,是啊,一路上的说笑,姐夫似乎都没有给出多少的笑容来回应。那天回家真的很累,整个人想是被抽走了魂魄,疲惫到极点,我放下行李,什么都没做,径直走向床,倒头就睡。再醒来,是因为耳畔刺耳的手机铃声,是母亲。母亲叫我起床,她叫我起床,我特别不耐烦,我真的很累,只想好好睡觉。“豆豆呐,起来吧,外婆去世了,我们要去给外婆上坟去……”
电话里母亲的声音早已哽咽,也时断时续的,不再能听清......周围很黑,我睡觉的时候窗帘本就没有拉开,最毒的日头也已经过去,房间里昏暗的让人想再次沉沉睡去。
我不是个爱在别人面前哭的人,可这次,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没能见到外婆最后一面,没能够为她送行,这成为我毕生不可弥补的缺憾,我不想理解父母等到我十一回家时才告诉我这些,这是可以等的事情吗,家离学校最多3个多小时的车程,即使我才刚去学校不久,即使我十一就要回来,还有不想打扰我学习也能成为理由?从此以后,于我而言,十一不再仅是我的生日,也成为了我意识里外婆的忌日,在这一天,我知道我回到家,再也见不到外婆身影,再感受不到一丝真实的外婆的气息。我有无尽对的控诉想跟父母讲明,可如今,初闻外婆已去,悲恸早已将心填满,然后满溢,再看憔悴不堪的母亲,怕是这些个日日夜夜,都没能好好睡上一觉,也再不忍提起,便将一腔情绪都化作了泪,点点落入去往外婆坟前的路上与埋着外婆的黄土里,那天,我第一次知道外婆的名字,刻在冰冷的坟头上的陈雨莲三个字。
啊,外婆是个怎么样的人呢,真到了回想的时候,面容依然清晰,可是声音,再怎么用力,好像也只留下模糊缥缈的样子,细碎地,想起跟着外婆缝丧服的日子,记忆最初的模样,便已是青丝白发缠错,常常是在昏暗的低瓦数灯泡地下,眯着眼,缝着各类丧服,周边人声喧嚣,外面还有锣鼓喇叭吵的震耳,她一针一线的,眯着眼睛,眼里似乎只有那些白漆漆的布,耳朵里,怕是什么也没放,我想,外婆之后眼神一直很好,但耳朵确不大灵光也许是职业病罢。她见到我时总是叮嘱我好好念书,不要管其他的、别人的事情,走出去了才能使饱经风霜的父母过上好日子。她也总是会把饼干之类的小零食留着给我,那时妈妈说,外婆给你的你就收着,有些已经变软了,不能吃了,回家再扔掉。她身体一直很好,帮着阿姨家洗碗摘菜,后来姐姐的孩子出生了,帮着一起带孩子,硬朗的很。直到那一次,外婆爬上梯子,想去床上层搁板上拿些什么,不小心摔了下来,高位截瘫,生活不能自理,那时候的她应该又后悔又忧郁吧,从健步如飞到只能病卧床榻,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连疼爱的外孙女也不能再如意地去逗引,那段日子,我又是高考最后一年,她也渐渐的,渐渐的忘记了我,好像提前喝了孟婆汤,忘记了我们所有人……
又是一年清明时,回家恰逢小阿姨去上坟,跟着一块去了,带着姐姐的两个孩子,大的有10岁了,小的大概8岁吧,让他们过来祭拜,虽稚气未脱的两人,祭拜的身影却格外诚挚认真,缓慢而深切,看的我感慨万千,也许他们还记得,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曾躺在一个十分温暖的怀抱里,咿呀撒娇。
妈妈因为工作,也直到清明第二天才得空去上坟,我便又随着一块儿去了,想起前日里在杭州的姐姐在视频里告诉我说,这几天梦见了外婆,想是外婆想让姐姐去看她了,但侄子还在上幼儿园,刚搬进新家还有很多事情要忙的姐姐抽不了时间回家,便托我转告外婆。直到现在,我依然不习惯将直立着的坟当成外婆,像往常聊天一样的却是在自说自话,方言的外婆这两个字如今叫着真的好陌生,又好像,张嘴就要落下泪来,便把这件事情转托给了母亲,母亲的话是普通话模仿不起的万一,她喃喃地告诉外婆,姐姐回不来看她,告诉外婆,我们准备了什么给她,也希望外婆保佑所有的人身体健康,一切顺利。母亲这样说着,就好像外婆真的能听见,好像,她还能感受到外婆的难过,哽咽,然后忍住哽咽。
回来的路上,我问母亲,外婆今年几岁了啊,母亲脱口而出:93岁了,真是记得清楚呐。我又问,那太婆那里我们就不去了吗,母亲又回答我说,太婆已经100多岁了,他们说,超过了100岁,死去的人就已再投胎转世。啊,原来还有这种说法,那剩下7年了啊,七年之后,再唤外婆,人世间,就算是冥世里,也再无应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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