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出生起,老屋便已经存在了。它比我的岁数还要大,承载着我十八年的芳华记忆。
它的外观并不是很美,甚至在日渐崛起的并排漂亮大气的楼房里,它矮小破落的可怜,显得分外地不合时宜。屋檐上并不是现在时兴的琉璃瓦,而是青灰的传统瓦片,如今上面布满了累累青苔,矗立在上面的白色的鸽子早就因为岁月的风雨侵蚀而变得斑驳。
原本窗户上镶着的绿色玻璃也因为我弟的调皮用弹弓打了一个破洞,看起来欲加简陋了。
它外表落魄,里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落后的老式漆木柜,上面还有五彩的纹饰,如今已经看不出它原本的颜色了。上面摆着与其同款的镜子,镜面模糊,依旧有着喜鹊登枝的花纹。旁边还放着一个红漆木匣子,打开来,上层是并不清晰的镀水银镜子,下层是放首饰的地方。
而这些,全部都是奶奶的陪嫁,一应俱全的嫁妆。
奶奶的房间一如她的嫁妆,神秘又充满着古老的气息。
而与此相对的妈妈的房间就亮堂多了,月白色的家具以及装饰美丽的灯,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地富有朝气。可惜随着岁月的流逝,白漆日趋剥落,露出颓唐地气息来。
即便如此,妈妈的房间总是温暖又干净的,她总是将房间装扮的很美,让人感受到了阳光的味道。
而我的房间,则是最不起眼的一个,里面是异常简陋的。一张床,一个写字台罢了。即便如此,那年,我依旧觉得我拥有了全世界。
我在墙壁上贴满了我的涂鸦,我用卡片分门别类放我的书。我在抽屉里放满了我的颜料画笔和我的厚厚的摘抄本。
窗户外面是一个白杨树,盛夏时,能为我遮蔽暑热,蝉鸣噪音也不会打扰我看书的情趣。持本《水浒传》,靠在床边,一口气读完了十八章。
房间里偶尔也会有老鼠跑来跑去,有一次,竟然看到一个大老鼠拖家带口,肆无忌惮地从我旁边经过,我霎时目瞪口呆。
那个时候,我家的豆豆还没有长埋地下,它总是乐此不彼地帮我捉耗子,我们却总是笑它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它确实不是一个不大像狗的一只狗,惹是生非,偏偏又聪明无比,爱干净又霸道。大家笑它,如果生而为人,恐怕也是个小霸王。
可惜老屋还没有老去,它倒先走了。
那年,我痛哭一场,却无济于事挽回它的性命。就像当年,爷爷安静地躺在冰棺里,懵懂无知的我,趴在冰棺旁,一声声地喊着他,却不懂死亡的定义。现在恍然明白,却已经岁月荏苒。
院子里栽着的树伴随着我一日日长大,也逐渐消失。爸爸为我做的小石桌,我曾在上面写过作业,看过书本,甚至我们一家人还在上面吃过团圆饭,在中秋时献过瓜果给月亮。
厨房旁边的水井,爸爸总是在夏天时将一个大西瓜放进去,浸润冰凉。最后吃的时候,尽是清凉爽口。
只可惜,岁月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一件物,老屋终究是老了。在我上大学后,家里便新修了房子,老屋湮灭在了一片尘土飞扬中。
如今的房子,三层新楼,里面家具焕然一新,院子也不复当年的模样。妈妈的房间依旧是温暖干净,却少了一些当年的感觉,我才恍然大悟,妈妈老了。
她乌发里不知藏了多少白发,眉宇间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霜。而爸爸从年轻力壮到日渐佝偻的身子,他的皱纹一日日增加。从当年的不苟言笑到如今的和气无措,我蓦然感觉到心酸。
奶奶也随着时光一步步老去,如今已经七十多岁的高龄,爬楼已经不便,耳朵也听不清。再也不会像以往那样中气十足地喊我了。
而那些陈旧的家具,早就消失了,那些年的记忆,也全部存在了每个人的变化中。
而老屋,永远活在2015年拍的那张照片里,默默矗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