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犯懒,事情就会出麻烦。在多伦多生活了十几年,屡试不爽,但就像那谁说的,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无法从历史中学到任何教训。到了该犯懒的时候,该犯的那些懒还是一个不落地都得犯。
这次犯的懒是没把买来的郁金香球茎及时种下地。
前院的小花坛疏于管理,几棵郁金香一年不如一年,今年春天竟然一朵都没开,于是下定决心秋天要挖掉重新种一批。早早地做了准备,挑了一种带丝绒花边的,买来一包25个球茎,把土松一松加点肥料埋下去就行了,也就是半小时一小时的活。
买来以后却照例是随手一扔,想着哪天得空把它种下去。扔的地方也好,就在门口的小花坛边上,每天进进出出都能看到,绝不会忘记。
也真是没有忘记,每天进门出门都看到那包球茎,每天都想着就这两天一定种了它。可是这么一扔,照例也就是几周的时间晃了过去,还没动手种它。星期六早上,或是星期五,又看到了这包球茎,又在脑子里面盘算了一遍,这个周末一定种了它。
这次没有再拖沓,因为再拖就该打霜了。星期六下午收拾后院别的东西,从草地上翻出来一个完整的郁金香球茎,干干净净的。我暗笑了一下——这一定是谁家刚埋到地里的郁金香被松鼠刨了出来。笑完我也没多想,把那只形单影只的球茎放在一旁,打算星期天把它和我买的那一包一起种下去。
说干就干。星期天下午,我拿起铲子把前院这块土松了一遍。干到一半,我家小姑娘出来了:“我能帮你吗?”
“可以啊,你去把你的铲子拿来帮我挖土吧。”我说。
“好的。我能找蚯蚓吗?”
“可以啊。”
“你找到了就给我,我待会儿可以hug(拥抱)它。”她说。
“Hug?你怎么hug蚯蚓?”看她说得有趣,我也来凑个趣。
“我用手hug它。”说着她也笑了。
小姑娘最近对蚯蚓很感兴趣,除了看外婆把蚯蚓留在菜地里松土和爷爷用蚯蚓钓鱼,她自己还看了不少关于蚯蚓的科普书和电视节目,说起蚯蚓头头是道。
本来没多大一块地方,说着蚯蚓,土也就翻完了。我对她说:“去帮我把那包bulb(球茎)拿过来我们把它种下去。”
“在哪儿?”
“门口那个种花的木箱子旁边。”
“没有呀,我没找到。”她看了看,说。
我走过去,果然没有。刚一抬头却看见地上有一个破掉的塑料袋,正是我那一包郁金香球茎的包装袋,订在塑料袋上的纸质商标完好无损,袋子破了个大洞,里面的球茎一个都没有了。
“啊!我的郁金香!”我叫起来,“这是给松鼠吃掉了!”
“爸爸,你看,”小姑娘指着旁边地上残留下来的郁金香球茎外部的一层像洋葱皮一样的褐色外皮,“只剩了这些皮了。”
“这也太奇怪了,松鼠什么时候干的?我昨天还是前天还看见这包bulbs在这里,妈妈还跟我说这两天得把它种了。怎么今天就没了?”
“就是啊,”小姑娘带着一脸严肃的表情随声附和,“昨天我还看见的。”
“昨天下午我收拾院子的时候看到地上有一个bulb,我还以为是松鼠从别人家拿过来的。”我嘴里念叨。
“哈哈,结果是我们自己的被松鼠吃掉了。我们可以把这个种下去吗?”
一块土已经翻好了,总不能只种那残存的一只郁金香吧?只得去商店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再买一包。已经是深秋时节,这类时令商品快下市了,商店里找了一圈,郁金香全没了,只剩下一些同属于早春球茎花卉的旱水仙,倒是有几种不同颜色的。
“我喜欢这个,爸爸。”小姑娘递给我一包。
我看了看,包装上印着很漂亮的一张图片,浅黄色的花瓣中间围着一层深黄色的复瓣。我又随手拿了一包大大小小不同颜色混在一起的,递给小姑娘:“这个怎么样?”
“嗯......”小姑娘有些犹豫。
一下子地上铺了好几包不同品种的旱水仙,小姑娘拿出了她遇事不决时的杀手锏——点兵点将,口中念念有词,手上指指点点,终于挑出一包,就是它了!
“你知道吗?”我对她说,“这个旱水仙还有一个好处。”
“什么?”
“松鼠不喜欢它的味道,不吃它。”
“什么味道?”小姑娘刨根问底。
“我闻不出来有什么味道,但是松鼠能知道旱水仙和郁金香的区别。有些人种郁金香的时候把郁金香和旱水仙混在一起种,松鼠就不来吃郁金香了。”
“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拿了回家,我们动手把旱水仙给种下地。
“爸爸,我把那个单独一个的郁金香放在中间,你把新买的那些旱水仙种在它边上。”小姑娘筹划起来。
“好的。”
我们配合默契,一起动手,种起花来。
“对了,你觉得郁金香是living things(有生命的东西)吗?”我问她。这几天她的科学课上老师正教给他们认识有生命的和没有生命的东西二者之间的区别,我于是考考她。
“当然是!”她大叫,“because it can grow(因为它可以生长)。”
“哦,郁金香会长大。那翻郁金香的松鼠是living things吗?”
“是。They can move. They eat. And they produce waste. (他们会动。他们吃东西。他们还制造垃圾。)”
好家伙,一下子给了我三个理由。
小姑娘说到这儿,我倒是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你知道吗?小松鼠把那么多郁金香拿走,我估计他们吃不完,可能埋在什么地方了。”
小姑娘立马接话:“那明年我们可能还有郁金香从别的地方长出来!”
“在那些自然的树林里,很多植物就是靠松鼠来传播种子的。”我告诉她。
“我知道,”小姑娘当然不会说她不知道,“Squirrels are the most important animal in the whole world(松鼠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动物)。”
对她的夸大其辞我当然也得问一句:“为什么?”
“Because they grow things that we don't like(因为他们会种我们不喜欢的东西)。”小姑娘理直气壮。
好吧,种我们不喜欢的东西也成了松鼠的一件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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