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岁月，曾经的同学

作者:秋之韵（Ruqiu）

曾经的岁月  曾经的同学

前些天在移动公司门口准备回家时，我看到里面出来一个女的，前呼后拥地上了车，出去了。看样子应该是个部门领导。看那发型，蓬蓬松松的，一张大脸，看着感觉特别熟悉，却始终想不起到底是谁。

今天在影院门口遇到一老乡，说自己现在亲戚家帮忙，说白了就是做保姆，一个月6500包吃住。然后说起他的主人，家庭条件特好，住别墅开豪车，买东西根本用不着钱，送进来的卡都用不完。于是怕我不信似的从包里拿出一叠卡，超市卡，加油卡，电影卡，各类消费卡。

我说，你亲戚是个官吧，至少是有 权的人家才会送。她说，是的，某部门领 导，她爸原来是我们那儿的副县 长。我问，姓什么?他说尚某（为了避免对号入坐，用个化名），我问，他女儿叫尚卉（化名）吗？她说是的，你怎么知道?我说我有点认识，同届同学，她后来转学了。

老乡喋喋不休地讲她亲戚的人生经历，从读高中到直接当女兵到分配某部门到不久当领  导，人生顺风顺水。老乡说她儿子现在加拿大读书，老公也是个官 二代，现在也是单位领 导。还说有空过来玩，我住哪儿哪儿别墅。

我说好的好的，有空联系。其实我想，我是不应该联系她去她家玩的，她也肯定不希望见到我，见到高一时的同寝室同学。刚才我差点告诉她，其实我是尚卉的同班同学，我俩还是同桌。可话到嘴边被我憋回去了。

老乡挥挥手开车走了，这保姆车都不知比我开的破产好多少倍，难怪刚才跟我说话时也自带优越感。时隔几十年，曾经的过往还是被掀开，高一那一年不到的时光，留下了一段对尚卉来说肯定是不堪回首不愿面对的回忆。那时，读书的女生很少，班里44位同学女生只要6个。两位是居民户口，尚卉是其中一个，她长得比较粗壮，脸盘比较大，皮肤白皙，头发天生微屈蓬松，显得脑袋更大了。好在整个身材也比较壮实高大，整体看起来还是比较匀称的。不算好看，也不难看，性格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另一位是李子，她身材小巧，灵动可爱的样子，小嘴吧吧不停。可能是因为居民户口本就可以安排工作吧，所以她们俩读书都不咋滴。

就这样我们住到了一个寝室，同住的还有隔壁班的同学。每周末下午回来，农村娃带的充饥食物是蒸红薯蒸土豆之类的粗粮，菜则是咸鱼虾米炒豆之类的。她们俩带的偶尔有面包饼干之类的我们没吃过的东西。家里很少带菜，食堂买的居多。吃早餐时，她们可以用粮票买馒头鸭蛋，我们没粮票给钱也不卖，只能眼巴巴看着。越是没得吃，就越想吃。于是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对尚卉说，我可以用一袋红薯跟你换一斤粮票吗？或者一瓶虾米或咸鱼换一斤粮票。就这样，我吃到了馒头鸭蛋，她吃到了红薯咸鱼或虾米。

一次次的考试，把对居民户口的崇拜和仰视慢慢打褪，农村孩子的拼命苦读和他们的休闲式生活形成了强烈的成绩反差。以至于她作业都无法完成专找同学的本子抄。但据说她是有家教的，还专门请老师一对一辅导日语。大概过了半个学期，天气慢慢转凉，这几位农村娃就自己动手打毛衣。有几个心灵手巧的总是打得飞快，所以也不会冻着。加上那时女孩能读得起书的，家里也是多少有点经济来源的，所以每次回家总会带回来十几元零用钱，买点纸笔辅导书等，或拼命省，然后几个月积下来去服装店做件衣服。

但不知怎么回事，后来这寝室就常常丢东西，不是生活费少了几元，就是吃的东西少了一部分。以至于大家先自我怀疑到怀疑别人。除了尚卉和李子，我们个个都成了嫌 疑对象，特别是林琳（化名）。林琳来自海边，皮肤黝黑，寡言少语，虽然我们带的菜自有海边人的风格，但林琳的菜更具渔家风味。她吃带鱼，鳗鲞，虾皮，连个豆瓣酱里面都是鱼肉。吃的都是自家的，不算差，但穿得很差。都是讨来的别人家的旧衣服，一双旧皮鞋，鞋底都穿了她还垫个纸板继续穿。

那天又有两位同学钱少了，我也少了5元，心疼得要命，本打算这星期积下来去买套棉毛衫的，看来又泡汤了。正当大家心疼不已时，林琳进来了，提着两套棉毛衫，小心翼翼地铺在床上，左顾右看，一脸满足。再看脚下的鞋，也换了一双，锃亮锃亮的新皮鞋哎。大家看着她，一言不发，空气都陷入了沉默。从此，林琳就成了我们时时提防的小_偷。只是不管怎么提防，东西还是凭空消失。弄得有同学看到林琳都指桑骂槐就差没直接说她小-偷。李子站在边上一脸鄙夷，尚卉总是淡定地默默走开。

林琳平时就独来独往性格倔强，任凭她怎么解释都会换来别人的嘲笑和鄙视，后来她干脆就沉默了，任凭人家怎么说她都一声不坑。除了有时夜里听到她低沉克制的啜泣声，早上醒来，她依然一言不发独来独往，学习也更努力了。

就这样心心慌慌到接近期末，那天体育课，高度近视的李子打排球时撞破了眼镜，连走楼梯都摔跤，于是让另两位陪她去寝室拿备用眼镜。李子是寝室长，她走在前面打开宿舍，看到尚卉正在拆一件粉色的毛衣，拆得只剩下边一个圈了。王芳（化名）随后扶着李子进来，大叫:天呐，你干吗拆我毛衣，这可是我打了两个星期才打上来的啊，看着尚卉一脸惊慌的表情，大家似乎明白了，于是打开尚卉的皮箱，发现了拆下来的线球和几样自己丢失的东西。

尚卉捂着脸大哭，那天下午她就回家了，之后几天都没来上课。一星期后，她转校了，转到了一所更好的高中，高二结束，她就去当兵了，而后，一直没有消息。

尚卉走后，林琳依然一声不吭，，但从那以后，寝室里再也没丢过东西。期末，林琳的姨妈来接她，说，上次期中考得好，给你买了棉毛衫和皮鞋，这次期末如果能进前五，给你买套过年衣服。她姨妈还给我们带了花生瓜子糖等让我们一起吃，弄得我们一脸尴尬。后来，林琳成了考上大学的少数同学里的一个，进了银行，后又当了行长，再也没跟我们联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