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初夏,因事回了趟老家,又来到了父亲的坟前,给父亲烧了些纸钱。又在父亲跟前坐了一会,在父亲坟的南面,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座坟,坟头上面长满了野草,荒草簇拥着一棵手腕粗的柳树。
问了村里的嫂子,说葬在这里的是村东的五老爷。我想父亲生前,常和五老爷一起干活,一起打牌。现在又聚在一起了。
看到西天的太阳慢慢地坠下,我的心随着西下的落日,又回到了曾经饥饿多难的岁月。
我记事的时候,村子里有几十户人家,民风淳朴,邻里和睦。村西的公鸡打鸣,村东的公鸡也跟着鸣叫,傍晚吆喝孩子的声音,全村都听的清楚。谁家来了客人,炒菜多倒了几滴油,引来了一群馋嘴的孩子围着人家的锅台转。
村子东面 ,高高的河沿上,住着五老爷一家,三间破旧的茅草房,房子的周围,长着几棵落光了叶子小树,在冷风里颤栗,寂寞苍凉。
早晨通红的太阳,照射在落了霜的土地上,到处亮闪闪的一片。
一只瘦小的瘦鸡走过来,头伸缩着搜寻地面能吃的东西,一只爪子不时地缩在羽毛下,一阵冷风吹过,吹翻了鸡毛,小鸡像气球一样被风刮走了。谁家的小猪两条后腿并在一起,吱吱地叫着,在地上搜寻着鸡屎树叶充饥。
早上收了工的村民,扛着铁锹,爪钩,迎着红彤彤的太阳回家吃早饭,早饭都是水煮野菜,红薯秧,每个人端着上尖的一碗,靠着五老爷的东墙边,晒着太阳,就着几粒咸菜,和着升腾的热气一起下肚。
娘本来多病,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晕倒在干活的农田边,由公社医院转到市立医院,几次病危,在医生的全力抢救下,终于把娘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出院时候,医生一再叮嘱,回家好好休息,加强营养。那是野菜吃不饱的年代,父亲也弄不来什么有营养的饭食。
一天傍晚,我坐在娘的跟前,看着娘日渐消瘦的身体,蜡黄的脸,脖子处长了一串小疙瘩,幼小的我心里也是淡淡的忧伤和愁。这时小院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五老爷用粪箕子,挎着一个小死猪,小死猪被五老爷倒在地上,四蹄往上躺着,五老爷对娘说:”您嫂子,等会他哥来了,弄好了留你吃,你的身体虚弱,补补身子。”娘感激着:”五叔,你们也吃不饱啊”。
娘烧开了一锅水,等父亲回来,父亲回来了,用开水烫了小猪,刮了毛,整理干净,把煮熟的猪肉,放在小盆子里,每次吃饭的时候,父亲切两片放在娘的碗里,慢慢的娘蜡黄的脸有了血色,走起路来也不在打晃。脖子上的小疙瘩也消退了。娘整个人也有了精神。
在那贫穷的岁月里,猪肉的味道令人向往,五老爷一家没有舍得吃,送给了我们,帮娘度过了难关。
随着岁月的渐渐远去,很多的事,已随如水的时光逝去,渐渐模糊了,唯有这件事愈久弥新,一直使我永记心中,一刻不能忘记。
五老爷的坟前,只有微风刮过,寂静肃穆。
草丛中,一只麻雀尖叫着冲天飞去,这叫声惊醒了我如梦的思绪,五老爷坟上的青草,弥漫着青的气息。小的柳树上的枝条迎风摆动。远处一只蝴蝶悄然而至,扑闪着翅膀又飞走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