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吸毒。我爸死了,三十七岁;我同学的爸,死了,三十五岁;我表叔,死了,三十三岁。
都是我认识并且熟知的上一辈,以及更多不认识的人,在我童年时期,我看着他们三五成群,他们拿着一次性注射器,推进去,又鲜红地抽出来,再推进去。
我甚至知道我爸藏注射器的地点,还偷偷地把注射器扔掉并且躲起来偷偷看着我爸找不到注射器着急的样子。
我记得我和我妈去同学家逮我爸,我爸和我同学的爸,两个大男人,藏在两个木桶后面被逮出来后垂头丧气的样子。
甚至我妈也吸过,因为我爸告诉她那是好东西,我妈吸了两次发现不对劲,就坚决不吸了。
更甚者,是在我十岁的时候,我感冒咳嗽,我爸拿着香烟金箔上面的白粉,拿打火机一边在下面燎一边问我要不要。
他告诉我那是感冒药,吸了就不咳嗽了;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也许知道吧,拒绝了我爸。
后来把这事告诉了我妈,我妈和我爸,打了记忆以来最激烈的一架,我爸把我妈反手按在床上,一拳又一拳地落下去,我跪在床尾哭着求我爸,求他,不要打我妈了,要打的话来打我吧。
哀求无果后我跑去找住在几百米远的外公求救,我那时候掌握了这样的本领,就是沿路从近到远找人求助。
外公在晾衣服,拿着衣叉子噔噔噔就上楼了,一边戳我爸一边骂他,让你打我女儿,让你打我女儿。
那一晚我和我妈蹲在外公家门口,舅舅让我们先不要回家,我妈说没事,我问我妈,我们回去的话,爸爸再打你怎么办,我妈红肿着眼睛说,不会的,有外公在他不敢。
这就是我的童年。
再后来,我爸戒毒成功,安生了好几年,再再后来,复吸,然后迅速离世。
就是那个病,从发病到去世,三个月时间,那个时候我在外地读书,三个月时间里见过他一次,高壮的他瘦得像猴子一样,眼窝深陷,蜷在沙发里,他说他想看看我;从那一次到他去世,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病重时他告诉我妈,他想活,他大概也知道自己好不起来了,那也许是他心里的期盼,他说,等他好起来了,要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他在一个凌晨迅速恶化去世,离世时孑身一人在医院里,我妈手机关了机,我的手机关了机,他打遍电话也没找到一个亲人。
下葬时我也没有见他最后一面,我跪在他的棺木前,很恍惚,旁边有人哭丧,但是我甚至没有掉一滴眼泪。
那一年他三十七,我十七。
如今我三十了,他仍然三十七。
最后的最后,致敬缉毒警察,希望再也没有小朋友,有我那样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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