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深了，薄雾缭绕，风轻云淡，一勾月牙懒懒地挂在高高的树梢上。
远处，连绵起伏的屋脊像一只只拱起脊背的怪兽，在黑夜里沉沉睡着。一团黑影在敏捷地飞檐走壁，优美的身姿柔弱无骨。身后，一个黑衣人穷追不舍。
“休要逃跑！”黑衣人飞快地越过一道道屋脊。
黑影奋力朝前奔去，像一道无声的闪电。
“看你还往哪里跑！”黑衣人停下来，气喘吁吁地大喊，手中的剑寒光凛凛。睡眼朦胧的月牙儿打了个哈欠。
前面是一条死路，黑影高踞在一个龙头脊角上，身体弯成一张柔软的弓。
“这下你跑不掉了，快束手就擒吧！”黑衣人顿了顿，得意地笑道，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他已经追踪黑影一个月了，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这回一定不会让它再跑掉了。
黑影的眼睛发出幽绿的光芒，有一丝丝狡黠。黑衣人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这次，无论如何，你跑不掉了，哼！
突然，黑影一个俯身，径直扑向黑衣人的脸，黑衣人吃了一惊，一瞬间失了神，然后迅速拿剑抵挡，一阵刀光剑影后，天清月朗，哪还有黑影的踪影！
“可恶！”黑衣人愤愤地咒骂一声，实在不甘心，朝天大吼一声，几个纵跃便不见了。
月牙儿打着瞌睡，慢慢滑落到树中间了。
二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张生坐在书房里大声朗读，窗外的竹林苍翠欲滴。
“哎……”一声细细的叹息声传入张生的耳朵。
“谁？谁在那儿？”张生放下书本大喊。
“哎……”声音又传了过来，这次更清晰了，是从门外传来的。
张生疑惑地走过去，打开门，才发现门口台阶上躺着一个姑娘，姑娘面色苍白，在一袭黑衣的映衬下像一张白纸那么脆弱。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张生走近一看，吓了一跳。这姑娘气息奄奄，唯有鼻息间还有些微气息。
“姑娘，姑娘……”张生轻轻唤了几声，没有反应。“顾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张生一跺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人命关天的事儿，哪顾得上！
张生打横抱起姑娘，把她轻轻放到自己的小床上。这姑娘身量很轻，好似没有重量似的。
得先去请大夫！张生拿起钱袋，晃了晃里面可怜的银两，抬脚就往外走。
“水……水……”微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张生转身一看，姑娘似乎有清醒的样子，“水……水……”姑娘的嘴唇蠕动着，似有若无的声音传过来。
水，水，水在哪儿？张生慌手慌脚地到处找水，“哎呀，可不在这儿嘛！”张生一拍脑袋，直笑自己简直慌糊涂了，桌上水壶里不就有水么！
张生斟了满满一杯清茶，上面浮了几丝茶叶沫子，哎，平时自己只能喝得上这种茶叶，给姑娘喝实在是羞赧，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张生轻轻扶起姑娘的头，把杯子放在她的唇边，慢慢喂给她喝。喝过水后，姑娘的嘴唇面色红润了很多。
张生拿本书守在旁边，姑娘的眼皮微动，张生赶紧上前，“姑娘，你醒了……”张生一下看呆了，他看到了一双他这辈子从没见过的幽秘深邃的美目。
三
姑娘名叫青儿，青儿身体恢复的很快，才几天功夫就和平常人一样了。
晚上张生在书房外面睡，青儿在里屋睡，有时张生读书到夜深时，青儿会过来添茶倒水，或者给张生披件衣服。
“青儿，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些丫鬟做的事情不用你来做，”张生无奈地说，“再说你身体不好，还是好好休息吧！”
“是，公子。”青儿低下头，有些害羞，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
张生很为难，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会让人说闲话，再说他家境贫寒，父母离世后只给他留下了这座勉强能遮风挡雨的陋室，二人共处难免有不便之处。但好在周围荒凉的很，人烟稀少，倒也不会三天两头地撞见什么人。
“哎！”看着几乎磬近的米缸，张生长叹了一口气，父母留下的积蓄早就花光了，连米也只剩下这么一点了。这日子是越发艰难了。
“青儿，吃饭了。”张生把一碗稀粥端到青儿面前，外加一叠炒笋片，竹笋是从外面空地里挖的。
“公子，这……”
“我不饿，你吃吧，你身子弱。”张生端起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下肚，笑着说。
青儿抬眼定定地看着张生，低头拨弄着筷子，“我们一起吃。”她拿过一个碗来，把粥对半分开。“呶，公子不吃，我也不吃。”她赌气地把碗往前一推。
张生拿她没办法，“那你吃这碗，我吃这一碗。”张生把青儿旁边的碗端过来，这一碗差不多是清汤寡水，只零星几粒米饭了，张生抢着一饮而尽。“嗝~我吃饱了！”张生故意夸张地打了个饱嗝。
青儿的美目里有晶莹剔透的东西在涌动，这是之前很少有过的情感。
青儿开始早出晚归，每次总能带回来一堆野味。她告诉张生，她的父亲曾是个猎户，她从小就跟着父亲上山打猎，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张生看着青儿纤瘦的小身板，惊讶于她竟然还有这般本事。
青儿除了每天出去打猎外，还经常让张生把猎物拿到镇上去换些银米。尽管张生多次劝阻青儿不要独自上山，但青儿固执的很，她让张生安心读书，准备来年的秋试，家用问题交给她来解决。
日子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四
这几天雨一直下个不停，青儿有时呆在房间里好几个时辰都不出来，等张生看到她时，却被她满脸的倦容吓了一跳。
“青儿，你没事吧！赶紧回房好好歇息歇息。”
“嗯，好。”青儿抬起沉重的眼皮，勉强笑了笑，顺从地像只缱绻的猫咪。
有时张生觉得青儿就像一只猫咪一样，白天眼神迷离，晚上又精神矍铄，虽然经常打很多猎物，但她最爱吃的还是鱼。
这几天的雨水催人困倦似的，青儿一天比一天嗜睡了。青儿强打着精神给张生做点好吃的。
“我多做一点，以后你吃起来就方便了。”青儿耷拉着眼皮笑着说。
“以后吃的就以后做，不用那么着急的。”张生每每这么说，但青儿还是加紧时间做了许多。
“这是晒干的肉脯，这是存好的米和菜，还有……”青儿絮絮叨叨地指给张生看，像交代后事似的。
“好啦，我的好青儿，你快去歇息，这些事情我来做。”张生把青儿推进了房间，给她掖好被角，看着青儿睡好了再出来。
“公子……”
“怎么了？”张生笑着问。
“没什么……”
“好好睡吧！”
张生转身带上门，青儿的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公子，再见……
五
外面大雨滂沱，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青儿敏捷地跳起来，化成一团黑影，挡在房子前面。
“妖女，到底还是被我找到了，快快拿命来！”黑衣人手执利剑，凶狠地吼道。
“想要我的命，还早着呢！”青儿猛地冲上去，和黑衣人厮杀在一起。
雨越下越大，青儿的法力愈来愈弱了，黑衣人逐渐占了上风。
“哼！还是快快束手就擒，你再挣扎下去也是无益。”黑衣人愈战愈勇。
“你找死！”青儿狠狠地扔下一句话，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力气渐渐跟不上了，这是猫又的弱点，下雨天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战力，青儿几乎是靠着本能在战斗。
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震天动地，张生走出房门却看到前面竹林里青儿化成了一团黑影在和人对战，张生瞬间呆住了。
青儿吐出了内丹，朝黑衣人弹去，黑衣人举起内丹，狂笑起来，“哈哈哈哈，我终于得到猫又的内丹了，我可以长生不老了！”说罢，把内丹塞到嘴里。
青儿冷笑了一声，黑衣人的躯体慢慢胀大，最后，身体承受不住，“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猫又有九条命，许多人都在追寻猫又的内丹，想当然地以为吃了猫又的内丹，自己也能够拥有九条命。其实，这不过是个传说罢了，人又怎么能承受的住妖怪的力量呢！
张生远远看着，目瞪口呆，青儿身体瘫软下来，倒在了地上。张生愣了愣，想都没想跑了过去。
青儿的脸色又苍白的像第一次见到一样了。
“青儿，青儿……”张生紧紧搂住青儿快要消失的身体，不管她是人是妖，这段时间和他在一起的是善良的青儿，他只知道这个就行了。
“公子，”青儿抚摸上张生的脸，气息奄奄地说，“公子还记得十年前的那只小黑猫吗？”
十年前，张生努力回忆起来，当时自己确实救了一只快要饿死的小黑猫。后来他还时时想着小黑猫最后怎样了，没想到它就是青儿。
“青儿还能为公子做一些事情，死也无憾了。”青儿笑了笑，眼神的光彩慢慢暗淡下来。
“青儿！”张生大喊一声，痛彻心扉，他紧紧地抱住了青儿。
雨下的愈发大了。
六
青儿没有死，不过，因为法力大减，她变成了小黑猫的形态。如果再想便成人，大概还要和人重新培养感情才行，但张生很有信心，他每天都要和小黑猫说上一箩筐的话，几乎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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