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以后,生子就参了军。三个月的新兵训练以后,生子就被分到了一个历史悠久、赫赫有名的连队。这个连的连长叫张杰,老家是河南周口的,军事、政治素质都很过硬,带兵也很有一套,就是脾气直,说话不会拐弯儿。张杰连长不太愿意要生子,一是觉得大城市来的兵娇生惯养,怕他吃不了苦,二是觉得大城市来的兵肚子里弯弯绕多,不好带。为这事张杰还特意找过营长:“营长,这个兵还是放到机关去吧,高高大大、细皮嫩肉的,跟首长多好,我们这儿条件差,他吃不了这个苦。”营长翻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人家吃不了苦?你调查了吗?官不大,僚倒不小。”张杰让营长噎了一下,不死心,继续磨:“营长,咱这个连队可是从太行山上下来的响当当的连队,传到俺这十几任了,从来没认过孬,不论是考核还是比武,我们连不拿第一就算是输。”营长听到这儿,又翻了张杰一眼:“这些我都知道,怎么着?在我这儿摆老资格?”“不是,那咱哪儿敢呢,我是说,你把这么一个兵放到咱这个连里来,万一影响了连里的成绩,营长你上上下下也不好交代。”“你敢!”营长一拍桌子,瞪起了眼睛:“我告诉你张杰,少跟我这儿讲条件,还‘万一影响了连里的成绩’,威胁我是吗!我今天明告诉你,这个兵是咱部队一个老同志的孩子,必须要带好!而且,连里的成绩还只能更好,否则,我拿你是问!”张杰在营长那儿碰了一鼻子灰,蔫头耷脑的回了连里,捏着鼻子收下了生子。
生子他们下到了连里,第一件事就是参观连里的荣誉室,这是每一个新兵必须的。张杰从来都是亲自讲解,连里每一面锦旗、每一份嘉奖令的来历张杰都是早已烂熟于心,所以讲起来是得心应手、如数家珍。特别是有一张发黄的照片,张杰讲的时候更是绘声绘色,自豪之情溢于言表。这张照片一看就是经过翻拍放大的,影像有些模糊,但是看得出来这是一队穿着八路军冬季服装的战士行军的照片,肩上扛的三八式步枪和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还都清晰可辨。“这是咱们连在山东打鬼子时《抗敌日报》社的记者给拍的,”张杰自豪的解释道,“那时候,别的部队还都是杂牌儿装备,一支‘汉阳造’都稀罕的不行,可你们看看咱们连的装备,一水儿的‘三八大盖’,班里有‘歪把子’,排里有‘掷弹筒’,连里有一个机枪排,六挺‘九二式鸡脖子’,再看身上的装备,皮腰带、皮弹盒、呢子绑腿,除了棉军帽、老棉袄和脚底下的‘踢死牛’老棉鞋,咱跟鬼子的野战师团不相上下。”说到这儿,张杰缓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瞪着眼睛听得聚精会神的新兵们,接着说:“为啥咱们连的装备这么好?这是拿实力换来的,纵队首长的脑子里都有咱们连这一号,咱们连轻易不上,什么时候仗打得遇到困难了,胶着了,肯定把咱们连拿上去,而且,只要咱们连一上去,立马嘁哩喀喳,干净、漂亮的解决战斗,首长说了:咱们连是他手里的一柄短剑,平时不出手,一出手就是一剑封喉。那时候,别的部队,一个连未必拿得下鬼子一个小队,可咱们连,两个排就敢伏击鬼子野战师团的一个乘车小队,那些守备师团的怂蛋咱们都懒得搭理他。”接着,张杰就给新兵们讲起了连里的这个经典战例。
鬼子的一小队40来人乘车经过一个山谷,一是这个山谷不深也不长,二是这里是鬼子刚刚划定的“治安区”,而且二十公里外就有一个驻扎着一个大队的大据点,所以这40几个鬼子有点轻敌,没经过必要的侦查就骄横的开进了山谷。这时候,当时指挥的连长一声令下,埋伏在山谷两侧的两个排的战士一个排子枪打过去以后,手榴弹就出了手,接着就跃出了战壕,自己手榴弹的弹片在脑瓜皮上“吱、吱”怪叫,可全体官兵没有一个人退缩,一阵风似的就刮到了被打瘫了的日本军车跟前,一阵刺刀加枪托,就把鬼子全干倒了,不到三十分钟结束战斗,最后打扫战场时发现,缴获的三十多支步枪里,居然有八、九支保险还都没来得及打开。
参观完了,全体新兵在荣誉室门外列队。张杰背着手从排头一直走到排尾,把新兵们挨着个儿的仔细端详了一遍,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咱这个连队从来都是‘脚底下绑大锣——走到哪儿响到哪儿’,是一面金光闪闪的金字招牌,这是多少位同志流血、流汗甚至是牺牲生命换来的,今天传到咱们这儿,咱们只有为这块金字招牌增光、添彩的义务,没有给它抹黑的权利!所以,咱们连在军事训练上比别的连队要加码,同样的成绩,别的连队能给优秀的,对不起,在咱们连顶多给你个良好,甚至没准还给你个及格。为啥?没别的原因,就因为你待的是英雄连,你就应该比别人成绩好,就应该比别人素质过硬。”说到这儿,张杰停了一下,特意盯着生子说:“如果有人吃不了咱们连的这份苦,没关系,说出来,连里负责替你找上级给你换个地方,而且保证不打击、不歧视。有没有?”见没人吱声,张杰又从排头到排尾挨着个儿的把新兵们看了一遍,咬着牙说:“没有,那好,谁要是给咱们连这块牌子上抹了黑,我绝对饶不了他”。说着,又意味深长的盯了生子一眼。
一开始生子没太在意,可过了一段时间,从连长对他的态度和战友们中流传的风言风语,生子大概了解了自己在连长心中的形象和自己下连的一些内情,不由得心中一股怒火油然升起。生子是个好强的人,从小到大从来没认过怂,除了他爸爸,没给任何人服过软。生子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让你们好好看看,大城市来的兵照样不输给你们!
连里有个四川兵叫刘军,老家是万县的,军事素质全连第一,号称“兵王”。投弹、射击、障碍、武装越野样样出色,连连长都佩服他,生子把他当成了自己赶超的目标,暗暗的使劲。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一上了训练场,生子才知道刘军绝不是浪得虚名,先说投弹,也没见人家怎么助跑、用力,轻松一撇,就是七十米开外,而且手榴弹像长了眼睛似的,想让它落哪儿就落哪儿,最神奇的是:在七十五米的地方放一个装土的荆条篮,刘军十颗手榴弹能投进七、八颗;再说射击,无论是五六半、五六冲还是班用机枪,刘军样样优秀;特别是刺杀训练,生子和人家第一次交手,一个突刺,刚把枪往前一递,就见刘军轻轻一拨,生子就觉得枪身上一股大力传来,手中的木枪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不仅如此,生子还觉得两膀发酸,两手的虎口火辣辣的生疼。
虽然这样,但生子没有气馁,他相信“没有三天的力巴”,不懂就问,不会就学,然后就是玩儿命的苦练。功夫不负有心人,渐渐地,生子军事训练的各项成绩开始崭露头角,张杰连长也慢慢的转变了对生子的看法,曾不止一次的在背地里对指导员说:“我还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这个细皮嫩肉的城市兵还真有股子狠劲儿。”
过了不到一年,生子的训练成绩就在连队中名列前茅,又过了半年多,连队的军事素质排行榜就从原来刘军的“一枝独秀”变成了生子和刘军的“二虎争雄”。几次参加团里甚至师里的竞赛或比武二人是轮番折桂,把张杰连长乐得是眉开眼笑。一次在去营里开会的时候,张杰又跟营长提起了这事,对生子是赞不绝口。营长翻了他一眼:“我说你主观主义吧,一看人家是城市兵,你看你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软磨硬泡的不想要人家。怎么着,现在你要还是不想要,我马上给调走,正好五连的训练成绩一直不理想,他们连长一直向我要几个军事素质过硬的老兵去他们连充实一下呢。”张杰一听,吓得连忙摆手:“别呀营长,我这刚培养出一个训练尖子,你就要调走,这不是挖我的墙角吗!”营长又翻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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