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粽子

        人生至此，端午已过了不下十个。其间尝过了数以百计的粽子，我相信——总有那么一些粽子，饱含着别样的味道:

                                    一

        和祖母一起过的端午，记忆中从未有过自己做粽子的传统。

        尽管如此，端午那天祖母依旧闲不下来，尤其是闷在厨房，煎炸烧煮，就能花去大半天的时间。这大半天的忙活，就换来几大盘米果。然后祖母再把它们一袋一袋装上，笑着给相熟的四邻送去。不久，我们也就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粽子，这些也大多是那些四邻自家做的。

        正是祖母这样简单的礼尚往来，使得年年不包粽子、也不买粽子的我们也有吃不完的粽子。

      曾记得一个距离甚远的阿婆，在端午那个阳光灼烈的下午，我们正被粽子填饱肚子后都无精打采地准备歇息的时候，突然送一袋粽子来。

        那个阿婆，因为离我们家远一些，平日并没多少走动，好像祖母也没有唤我给她送去多少东西，我们对她的印象也大抵不多。

        祖母便热情相迎，招呼着歇息聊天，把家里刚弄好的吃食都拿出来招待。

        我们孩子当时也并没多少感觉，等到晚饭时分又想吃粽子解馋时才打开阿婆送来的那袋粽子。令人失望的是——那袋粽子，样丑而小、素的，而更令人难过的是那包裹的粽叶也已枯蔫，现着难看的暗青色。

        但无论如何，粽子却也是决不能扔掉的，不知不觉间我们也能开心地把它一个一个实实在在地吃到肚子里去了。

                                    二

      初中那回吃的粽子，是令我尤为惊喜的——那是我第一次吃到老师给的粽子！

那一天正是令人昏沉的上午，照例轮到我去打扫环卫区。我要打扫的地方就是教室宿舍的三四楼。

        虽然只有两层，但楼道里垃圾却也不少，有些细细碎碎的随意黏在地上，颇让人费力。要是走到一些带着孩子生活的老师门前，说不定还会“赏”你一点饭粒、汤水，就更让人疲惫不已。

        我和另一个同学也没多想，只想着快些扫净好回去休息。我们就一人一头埋头扫地，整个楼道却也安静，我们耳朵里大多是被窸窸窣窣的扫地生给占据了，这倒显得有些冷清了！不过扫着扫着，有时能遇上正在上楼的老师，他们见了我们便满带笑容，说上一句“努力”就踏着急促的步子匆匆上楼了。另一些老师耳朵出奇的灵，听到扫地生到了他们宿舍门前，便马上把一堆大大小小的垃圾扔了出来，有些竟还热情地邀你进到里头大扫除一番！

        这样扫了好久，我们才到了另一层楼，慢慢地我扫到了语文老师的门前。

      也是在我低头扫地的时候，老师从他屋里走了出来，见了我就马上请我进去。

    “来，吃一点粽子，这是刚做的，趁新鲜。”老师把我的眼神带到桌上的那盘粽子。

        我便马上见到一盘呈现着清亮的青色，棱角分明的粽子，安然地静坐桌上……

        我也没有过多地客气，就随意拿起一只粽子慢慢地吃起来。粽子是素的，除却一身淡淡的黄色，别无他物。老师又示意我可以粘一些糖。

        我没有粘，但我想全然不必了，我完全能吃出它的香甜来——老师的粽子本来就给了我极大的惊喜。而那朴素的粽子，只一身清淡的本色，只散发一丝天然的清香，却足以给人以纯粹的味道，那最原始的材料也给了空乏的心胃极大的满足。

                                      三

        那一年高中，同学心血来潮加之酝酿已久的激情，是他打算依靠售卖零食赚取属于自我的一桶金。

        后来，他果然做出了一点起色，而且越做越大，可以说是小有规模。有时候也让我去搭把手帮他搬搬零食。

        在端午即将到来之际，他做了一个不小的动作——买来了两三百个粽子，准备大展拳脚。

        我听后尤为震惊，不仅为他忧虑，更为他的莽撞所惋惜。

      他倒是从容——尽量卖，卖不出去就一群要好的伙伴帮忙吃呗！

        他们粽子进得早，而卖得很慢，在端午到来之前就很难留得住了。

        那晚，我在路上遇到了他，他见了我便说要送我两个粽子，我只是笑了笑并关心起他的情况来。没想到晚上我很晚才回到宿舍时，我床边的窗头上正躺着两只肥肥的粽子。

        兴奋之余，我倒是心生愧意了——他把这作为要好的伙伴才能得到的粽子就这么自然从容地送了我，可我算得上他很要好的伙伴吗？他做这件事以来，我帮过他多少呢？印象中只不过搬些东西而已，也不过两回。其中我没有对他有过点滴的支持和关注，最起码的连零食我也没有买过他的！

        那晚，我很享受地吃完了那两只粽子，说实在的用料实在，味道不差。但于我而言，却也不是一般的粽子了。

        数以百计的粽子让人生中的每个端午不空白。

        而那不计其数的粽子中，也总不乏那些饱含深情的粽子，它们独特的味道，给了你我足够的感动。那朴素青叶的包裹下，定然藏着别样的用料；那软糯香甜的口感下，定然藏着别样的味道。

        那些粽子，更像是一道滋味丰富的菜。在一口一口的咀嚼中，我们感受到瞬时的美好。从而沉淀心底，在经受岁月的磨砺中也可时时反刍，亦有一番美妙的味道，带给你及时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