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跑过外白渡桥
九月的阳光让人不再感到炎热。
房间里，谢怡菲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她今天穿了件白纱连衣服，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脸上泛起红霞，她发现自己穿白色裙子非常漂亮，看着就像新娘。
她看了看书桌上的钟，两点差十分了。
两家订婚以后，赵公子经常提出要亲热的要求，都被她巧妙的推脱了。赵公子虽有不快，但也只好自我安慰，反正美人不久将完全属于自己，再等几个月也无妨。
最近，赵公子来找谢怡菲有几次都没有碰到人，他心存疑虑，为了掌握谢怡菲的行踪，他派司机白天在谢家值班，凡是谢怡菲出行，都要司机接送。
两点钟，廖小菡准时赶到。“怡菲，准备好了吗？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
“都准备好了，也没有太多东西要带，就这些。”谢怡菲拎起手提包，一脸轻松的神情，这包看起来和平时逛街的包没什么区别。
“好，那我们现在走吧。”廖小菡发现谢怡菲今天看上去特别漂亮。
司机在楼下大厅看见谢怡菲下楼来，连忙从椅子上起来。“小姐是要去哪里？”他殷勤的问。
“我和闺蜜去逛街，随意走走，今天就不用你接送了。”谢怡菲不想让司机跟着。
“我还是要陪您出去，负责接送，这是赵公子吩咐的。”
“我说了，今天不需要你接送，你就呆在这里休息。”谢怡菲有点生气。
“怡菲，就让他去吧，也别难为司机了。”廖小菡怕耽误时间，觉得不能在这里和司机纠缠，要是遇见三姨太或者赵公子，那就麻烦了。
然后，廖小菡给谢怡菲递了个眼色，“怡菲，我们坐车去南京路还舒服些。”
“好吧，那我们走吧。”谢怡菲说完，她和廖小菡向门外走去。
司机连忙跟着走出大门。
趁着司机去牵汽车，廖小菡站在门口向身旁的谢怡菲耳语了几句。
不一会儿，司机把车开过来。
两人上了车，谢怡菲对司机道，“送我们去先施百货。”
“好的，小姐。”司机答应道。
南京路的人流络绎不绝，有穿旗袍和连衣裙的小姐太太，也有穿西装穿长袍马褂的先生，还有穿学生装的年轻人，整条街充满了浓浓的商业气息与时尚的氛围。
司机在先施百货附近找了个位置，把车停了下来。
谢怡菲和廖小菡下了车，“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们逛完了过来找你。”谢怡菲对司机说。
“赵公子吩咐过，小姐逛街购物要本人陪着，可以帮忙拿东西。”司机恭敬地说。
谢怡菲看着廖小菡，希望她能想点什么办法。
“好吧，那就跟着我们一起逛呗。”廖小菡轻松的说。
先施百货大楼沿街为骑楼式券外廊与街道相通，整栋大楼具有文艺复兴风格，局部有巴洛克式风格。百货大楼不愧为上海的时尚橱窗，世界各地的食品服饰应有尽有。
走进百货公司大楼，一楼的柜台堆满了美国罐头，苏格兰威士忌，法国香水，琳琅满目。
谢怡菲和廖小菡来到二楼的服装柜，两人一边逛一边悄悄商量着如何甩开司机，而司机正和她们俩保持一定距离，远远的在后面跟着。
逛了一圈，谢怡菲等着身后的司机走近，“我和闺蜜去五楼喝杯茶休息一会再逛，你要不要去。”
司机点着头，表示要上去。
到了五楼的咖啡茶室，谢毅菲和廖小菡靠窗边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司机就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坐着。
谢怡菲点了一壶茶。
服务生把茶端了过来，“这里的洗手间在什么地方？”廖小菡问服务生。
“就在外面楼梯旁边。”服务生回答道。
“好的，谢谢。”廖小菡道。
“不客气”服务生说完退去。
两人端起茶杯喝起茶来。谢怡菲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三点了。
“怡菲，我要去洗手间，你去不去。”廖小菡问，她估计司机可以听得见。
“好的。”谢怡菲起身拎起小提包。
廖小菡站起身，对不远处桌子坐着的司机说，“我和小姐要去洗手间，我的包有点沉，就放在这里，你帮我看着，注意别让小偷给拎跑了。”
司机点点头。
谢怡菲和廖小菡走出咖啡茶室，来到楼梯口。
“怡菲，快去吧，鸿毅已经在码头等着你，文涛在那里送你们，你的行李都在他那里。”廖小菡已经分几次把谢怡菲的衣服和贵重物品，零零星星从谢怡菲家里带了出来。
“谢谢你，好姐妹！”谢怡菲拥抱着廖小菡。
“怡菲，祝你幸福，到了那边给我写信。”廖小菡轻轻拍着谢怡菲的背。
“我会的，小菡。”谢怡菲点着头，眼里留下依依惜别的泪。
“好吧，再见，祝一路平安！”廖小菡和谢怡菲挥挥手，看着她走下楼梯。
廖小菡擦了擦眼角的泪，慢慢走进咖啡茶室。
回到座位上，廖小菡端起茶杯悠闲地喝起茶来，没有再搭理附近坐着的司机，她原计划是要送谢怡菲去码头的，现在，只能在这里先把司机拖住。
大约过了半小时，司机实在忍不住，走了过来，“请问谢小姐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哦，是啊，我是先回来的。她是不是直接跑到服装柜去看衣服了，可能看完衣服再上来找我们的。”
司机有点疑惑的站在那里东张西望，不知所措。
又过了一会儿，司机像显然是有点着急，“要不我们去二楼服装柜去找找谢小姐吧。”
“好吧。”廖小菡结了帐，和司机一起下到二楼。
在二楼找了一圈，依然没有结果，司机觉得有点奇怪。
“这样吧，我在各楼层再找一找，说不定，小姐又回到咖啡茶室去了，你就在汽车里等着。待会儿，我和谢小姐一起过来坐你的车回去。”廖小菡对司机说。
司机点点头，觉得也只能这样。
谢怡菲出了先施百货公司大门，叫了一辆人力车，要车夫把自己送到汇山码头。
车夫拉着谢怡菲一路小跑。
谢怡菲坐在车上，任风吹起自己的长发，她内心充满幸福的喜悦。
渐渐的前面出现了外白渡桥的影子。这是一座全钢铆接桁架结构桥，铁桥上的钢架如同一支有力的臂膀,搂着桥面修长的腰身，钢架结构像艾菲尔铁塔一样，有着明显的欧洲工业革命的特征。
人力车抖动了一下，然后停了下来。
“你是怎么拉车的，没长眼睛吗？”一个壮汉一把揪住车夫的衣领。
“哎呀，实在对不起，先生，没有擦疼吧？”车夫连忙陪着小心。
人力车已经到了外白渡桥下，那个壮汉突然横穿马路，也不往两边看。车夫连忙紧急避让，但还是擦到了壮汉。
“你撞到我了，你说怎么办？”壮汉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车夫和壮汉不停地争执起来。
这下可把谢怡菲急坏了，她不知道这两个人还要扯多长时间，她立即下了车，把车钱给了车夫。
在路边等了一会，却没有见人力车经过。谢怡菲心急如焚，她索性走上桥跑了起来。
河风吹起她的裙裾，她穿着白纱裙在外白渡桥上奔跑，就像一位落跑新娘。谢怡菲一袭白裙，在铁桥的钢架梁下，更映衬出她的飘逸柔美。
“怡菲呀，怡菲，哪怕今天没有车，你跑也要跑到汇山码头。”她对自己说着。在谢怡菲眼里，仿佛跨过眼前的苏州河，幸福就在彼岸。
下了外白渡桥，在百老汇路口，正好有几个人力车夫在招揽生意。谢怡菲连忙叫了一辆车，“车夫，快送我去汇山码头，要快，到了码头，我会加钱给你。”
“好嘞！”车夫等谢怡菲上车后，拉着车沿着百老汇路飞跑起来。
司机在先施百货外面的车内又等了半小时，仍然不见谢怡菲和闺蜜出来，他怕出什么状况，不好交代，连忙开车去找赵公子。
赵公子在家听完了前后经过，有点坐立不安，很明显，谢怡菲今天是不想让司机跟着，以前，谢怡菲还接受司机接送，他猜疑会不会是去和戴鸿毅幽会去了。他看了看钟，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
“你把车开着，我们去街上找找。”赵公子对司机说。
看着车窗外一对对逛街的情侣，赵公子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会不会和戴鸿毅跑了。
“你把车开到火车站，我们去那里看看。”赵公子命令司机道。
到了火车站，赵公子带着司机在车站内外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谢怡菲的踪影。
回到车上，赵公子问司机，“你还记不记得戴鸿毅住的地方？”
“记得。”司机答道。上次为了完成赵公子吩咐的教训戴鸿毅的任务，司机和保镖跟踪过戴鸿毅回家，知道了他父母出摊的时间和地点。
“你快带我去。”赵公子狠狠地说。
车子很快到了戴鸿毅家的弄堂口。司机在前面带路，“就是这里。”司机对赵公子说。
看见大门紧闭，赵公子用力拍打房门。
正好一位邻居经过，“里面没人了。”
“哦，没人？”赵公子显得好奇的问。
“是的，夫妻俩前一个月就回苏州了，他们家儿子要去法国留学，好像是昨天走的吧，不，也可能是今天，大概。”邻居热心快肠的说着。
赵公子一听，“去法国留学，今天？”他自言自语着，然后快速走了出去，司机紧跟身后。
“赶快去码头，以最快的速度，快！”赵公子对司机叫嚷着。
邮轮停靠在码头，这是开往马赛的法国波尔多斯号邮轮。
戴鸿毅和徐文涛在码头的路边等着谢怡菲。
登船的人已经不多了，大多数旅客早已陆陆续续上了船。戴鸿毅焦急的看着外白渡桥的方向，“她们怎么还没有到啊，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船了。”
“鸿毅，不用担心，小菡和怡菲是约好两点从怡菲家里出门，时间是足够了的。”徐文涛安慰着戴鸿毅。
“但愿不要出什么意外或者变故。”戴鸿毅心里默念着。
远远的，戴鸿毅看见一辆人力车慢慢跑过来，渐渐的，戴鸿毅脸上浮现出笑容。
“她来了。”戴鸿毅好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身旁徐文涛说。
车到戴鸿毅身旁停了下来。
“怡菲！”戴鸿毅伸出手。
谢怡菲把车费付给汗流浃背的车夫后，扶着戴鸿毅的手下了车，“鸿毅，让你久等了。”
“怡菲，你可到了，小菡呢？”徐文涛看见谢怡菲到了总算放了心，却没有看见廖小菡。
“文涛，赵公子的司机一直跟着我们，小菡就想办法让我先走，她在先施百货稳住司机。”
“哦，那没事，小菡还有点头脑，只要你来了就好，你要是来不了，那鸿毅可能要跳黄浦江啦，哈哈哈。”徐文涛开心的笑着。
“怡菲，我们快上船吧。”戴鸿毅一只手搂住谢怡菲的肩膀，另一只手拎着行李箱。
徐文涛拎着谢怡菲的行李紧随其后。
到了登船检票口，戴鸿毅放下行李，转向徐文涛，“文涛，谢谢一路相送。”
“鸿毅，兄弟之间，无需客气，祝你一路顺风，在那边大展宏图。”
戴鸿毅和徐文涛拥抱在一起，互相拍了拍背。
“再见了，好兄弟。祝你在这边也一切顺利，我会回上海来看你们的。”
“再见，鸿毅。”
徐文涛又和谢怡菲握了握手，“怡菲，祝们幸福！你们是天下最完美的一对！”
“谢谢！文涛，也祝你和小菡在上海生活幸福，以后我们四个人还会见面的！”谢怡菲脸上露出幸福而又灿烂的笑容。
检完票和证件，戴鸿毅拎起两只行李箱和谢怡菲一起登上这趟开往法国马赛港的邮轮。
邮轮拉响汽笛，巨大的身影缓缓离开码头。戴鸿毅和谢怡菲向岸上的徐文涛招着手。
这时，廖小菡也赶到了码头，她找到徐文涛，一起向邮轮挥手。谢怡菲也看见了廖小菡的身影，两个闺蜜兴奋地互相叫着对方的名字。
渐渐的邮轮离码头越来越远，已经小到看不见船上的人影，徐文涛和廖小菡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赵公子和司机赶到码头，邮轮已经远去，他气的咬牙切齿。
谢怡菲在船舷紧紧的依偎着戴鸿毅。两人眺望着远处夕阳下美丽的外滩。
江风吹起谢怡菲的长发，她扬起脸看着身旁的戴鸿毅，一脸幸福的神情。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长久的紧紧依偎在一起，他们的心挨得更紧了，他们知道，不论是在茫茫大海，还是在不可预知的未来彼岸，他们都需要这样彼此紧紧依靠。
邮轮驶出黄浦江进入长江入海口，不久进入大海。
海岸线越来越远，渐渐的，四周海茫茫一遍。
夕阳的余晖在天边映出一道道美丽的彩霞，在大海的尽头显得格外绚丽，两人依偎在船尾的舷栏处看着大海。
望着蓝色海面上的彩霞，谢怡菲被眼前的美景深深打动，她一生还从来没有看见这么美丽的景色。
“鸿毅，和你在一起，我发现原来世界是如此美丽。”她深情的望着他。
“世界有很多美景，但你是我最美的风景，只有你最让我陶醉，怡菲，我会永远爱你，一生一世，永不分离！”戴鸿毅捧起她的脸，吻着她的前额，脸颊，双唇。
舷栏处，海上的晚霞中留下两人忘情亲吻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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