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这种事情

成长这种事情，可能就是要打倒崇拜过的，鄙夷热爱过的，在将来，你会再回来向他们道歉。—— 琦殿

在我小的时候，我以为长大是很缓慢、很有持续性的一件事。

东北的夏日午后，日光悠长，虫鸣阵阵，好像一个午觉就能睡过去三四年。

冬天的寒风呼啸而过，无论穿多少衣服都不够暖和，爸妈牵我手一步一滑送我去上学，一路跋涉又是四五年。

日子过得太慢了，我等不及想长大，可以自由自在出去玩，可以吃很多冰棍，可以看许多闲书，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

我那时候年纪小，喜欢读郭敬明、韩寒和安妮宝贝的书，幻想有白色瞳仁，穿棉布长裙，披着海藻一样的头发。也不管这形象现在想来多么像女鬼出街。

那时就是爱啊。十三四岁的日子，我想做在试卷里浮沉的鱼群中最特立独行一条。

日子还是过得太慢了，我好像上了几十年中学才毕业，一定有几十年那么久远，不然怎么后来我都不爱看那些书了，也不爱听那时的歌，觉得又酸腐又小家子气。

我转头爱上了余秋雨和张爱玲，仿佛他们才能指引我，看透命运的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现在想来，此举也属偏激。

后来，我翻山越岭来到今天，才感悟，成长很多时候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安妮宝贝也早已改名叫庆山。

成长是怎么突然降临的呢？

是在我高考成绩下来的时候，是我目睹亲人遗体的时候，是我背井离乡求职的时候，是我难产要自己在手术室里签字的时候，是孩子生病没日没夜陪护的时候，是家庭与自我难平衡的一个又一个看似轻易却又尖锐的时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间开始变得快了。

“偶尔想起小时候，时间倒慢得出奇，猜是我们都被骗了，时光根本就是条厚颜无耻的土黄色橡皮筋，把人生的前十年拽成了七十年，又把后七十年缩成十年，再看着我们总也走不稳地踉跄过一生。”

忘了这句话是谁说的，但是却深以为然。我们踉踉跄跄，匆匆忙忙，步履慌张地奔向远途，无暇看看身边的风景。

那些年错过的爱人，早已经面目模糊不清，那些年弃之如敝履的书本，却还记得十句八句。

昔年的白云将老，今岁的青川洗旧，关山的昼夜是一束风，一开口，说出的都是故乡旧物。而怀抱昨日的人，只有他乡，没有故土。

惟有南山与君眼，相逢不改旧时青。—— 范讽《题济南城西张寺丞园亭》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