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芳羽的话，无论是宋懿然，还是常渊都不明白其真实用意。芳羽耐心解释说：“现在我们可以断定的是‘启明星’就存在于行动队中，而且根据钱克所说，连他们的最高指挥官都怀疑是在行动队那四个骨干当中。我们现在要找到‘启明星’，这钱克无论是人是鬼，也一定要找到‘启明星’。我们要找到‘深水乌贼群’，这钱克如果是叛徒，自私自利的人不甘心给日本鬼子陪葬，一定会找到这份资料，来作为自己改换门庭的筹码。如果他真心要回归组织，也必然要找到‘深水乌贼群’来立功。所以也并非没有合作的地方。”
常渊：虽然这两件事咱们是目的一致，但用意却不同。如果这个钱克是叛徒，他找到了“启明星”，就会将“启明星”出卖给日本鬼子或汉奸。另外，根据我所知道的历史，日本投降后，很多汉奸都摇身一变，成为了国府的所谓潜伏人员，并后来积极协助顽固者发动内战，也就是说他们效忠的主子依然会是组织的敌人。他找到了“深水乌贼群”，就必然会交给新主子，那份资料如果被人民的敌人所掌握，危害同样巨大。
宋懿然：（闻言不由犹豫起来）你们……真认为“百灵”已经叛变了？
常渊：他不是也说过，你们两个小组被敌人破坏，是因为出了叛徒吗？可是你们两个小组幸存者只有你和他。你都已经被组织考验过，确认了不是叛徒，而他先后存在于不同敌人的特务阵营中。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不但没有跟组织联系上，反而做了汉奸。你觉得那个叛徒可能是谁？
宋懿然：（大惊）可是……可是“百灵”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他为我挡过刀，为了掩护其他同志受过伤，为了革命不惜一度与家庭决裂。
常渊：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你应该知道你这一行是有多么残酷。再说，我曾经远远观察过此人，也许过去他曾是个有气节的人，但现在的他，我看不出任何理想主义者的痕迹，也没有成熟特工的气质。当然，不排除我看错了，或者是他过于成熟，懂得给自己披上一个足以迷惑所有人的外表，但我还是建议不要轻易地去相信他。至少我现在找不到相信他的理由。
芳羽：所以我们根本没有必要去相信他，但是我们要相信“启明星”。
常渊：（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相信“启明星”与利用这个钱克有什么关系。
芳羽：首先，我们可以确定“启明星”是知道钱克冒充自己的事，他既然让我们去接头来迷惑敌人，他自然就有办法应对钱克及其身后主使者。其次，钱克及其身后主使者，只要对这“深水乌贼群”动了心，就会有所行动，那“启明星”自然会浑水摸鱼。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更加卖力地推动这件事。表面看来，我们是把“钱克”当成了完成这次任务的主力来支持，实际上我们对这个任务每推进一分，就多给了“启明星”一分机会，反而可以有利于任务的完成。
三人正在说话，突然响起了粗鲁的敲门声。三人大惊，常渊立即示意两位美女藏入密道之中，这也是常渊在设立这座空宅时所设置的紧急出口。随即，打扮如同教书先生般的常渊便去开门，结果刚打开门，就被人一脚踹翻在地，接着一群日本兵闯了进来，但更可怕的是，最后进来一位日本高级军官，正是服部柳苍。
服部柳苍注视着挣扎站起的常渊，冷冷问：“你就是这座空宅的主人？”
常渊：（恭敬回答）是的，是我！
服部柳苍：（上下打量着常渊）我听说这座空宅很久没有主人了，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又突然回来了？
常渊：我去乡下处理田产，在乡下多待了一段时间，但乡下最近打得厉害，这里又终究是我的家，所以回来看看。
服部柳苍：你还真会挑时间回来。你说你去乡下了，是去了八路占据的乡下，还是新四军占据的乡下？
常渊：我去的乡下原来在杭州一带，还是皇军管理，后来皇军与新四军越打越厉害，我才回来。
服部柳苍：你的良民证呢？
常渊急忙递出了良民证，以他的言出法随，只要说了有，东西也一定有。他也不怕这服部柳苍去查证，因为他断定眼前这老鬼子除了这虚空市，哪里也联系不了，哪里也去不了。
服部柳苍反复查看了良民证，又派兵四处去搜查。他还逼着常渊引路说要“参观”，行走间不忘试探常渊是否知道日本投降事。常渊自然口风极严、糊弄过去。
原来，服部柳苍会来到这里，是因为城内不仅仅遍布着行动队的小特务们，还有服部柳苍直接控制的日本特务系统。他听说这里一所多年无人的空宅，忽然主人回归，在此关键时刻，他难免生疑。现在他既等不到“墨鱼”，又要防止日本投降的消息增加更多来源，当然会来查看一番。
来到常渊的书房，服部柳苍惊愕发现，书架上有不少介绍日本“明治维新”历史的书籍，还有些人物传记。甚至见到屋内悬挂着“尊王攘夷，四民平等”的书法作品。服部柳苍不由打听这些书籍与书法的来历。
常渊解释说：“这些书都是家父传下的。不知为何，从我有记忆开始，家父就对贵国明治维新的历史十分感兴趣，尤其是对贵国的坂本龙马、大久保利通、木户孝允、新选组、京都密探等等，都如数家珍。他还亲自书写下这书法，挂在这里，让我永远不要忘记这八个字。”
服部柳苍：你……你家世代是本地人吗？
常渊：不是，听说我先祖是东北人，后来搬到天津春日街，在我父亲那一代才搬到这虚空市。
服部柳苍：那么你父亲有没有说过，对于明治维新历史他最感兴趣的是什么？
常渊：是新选组。
服部柳苍：为什么？
常渊：家父说即便到最后一刻，坚守信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是武士之道！
服部柳苍好像明白了什么，立即回到院子里，下令士兵停止搜查，并且对常渊致歉说：“先生，是我唐突了，还请多多原谅。以后希望我们还有交流的机会。”
说完，服部柳苍便率领部下匆匆离去。刚才还神色恭敬的常渊在关上院门之后，露出得意的诡笑。他故意让屋内出现这些关于日本的史书以及那书法，书法内容则是日本明治维新时的口号。至于坂本龙马之类，是因为常渊在现实世界时对日本战国历史与明治维新历史最感兴趣，所以随口都能说上几句。最后又提到新选择，却不作更为具体的解释。
之所以如此，常渊是故意暗示自己与日本有关，却又不说明。在如今这日本投降的时刻，服部柳苍还如此固执己见，听到有人提起新选组这当年与维新派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武士组织，难免会引起共鸣，更会疑心常渊的真实身份与日本有关，自然就会恭敬许多。
最主要的是，服部柳苍现在根本不可能与任何人联系与核实，对于虚空市内的各种可疑人物，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判断力去作出决定。在随时可能被揭破失败命运真相的前夕，他要尽可能保存对日本有利的因素，唯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常渊所不知道的。那就是服部柳苍一直等待着接管“深水乌贼群”资料的“墨鱼”的到来。而上司偏偏没有告诉任何接头暗号。只说一旦“墨鱼”表明身份，自然有办法让服部柳苍相信。
毫无头绪的服部柳苍在怀疑常渊与日本有关同时，甚至怀疑常渊就是“墨鱼”。但服部不便主动说破，只有先行离开。可惜常渊并不知道这其中奥秘，不然或许他就可以趁机将“深水乌贼群”的资料骗到手。
吴石群很快就听说了服部柳苍亲自带人外出搜查的事情，而且搜查的还是一家刚刚主人归来的空宅。吴石群还特意讨好询问是否需要行动队加强对那房宅的监视，结果被主子痛骂一顿，严禁行动队靠近那房宅。吴石群固然心中生疑，但只要一天不与服部公开撕破脸，他就只能笑脸相迎。
心中怒气未平的吴石群又开始训斥四个亲信是废物，将压抑在心中的不满全部发泄到赵晖四人身上。赵晖作为吴石群的心腹，当然清楚这通无明火是出于什么原因。
于是，他壮胆对吴石群建议：“老大，我们确实是废物，但只要您一句话，我们保证绑架了服部老鬼子，再控制日军的广播电台，逼他们将外面联系接通。只要日本陛下的声音传过来，您再把那委任状一亮，日军士兵都要向咱们行动队投降。和平建国军的黄司令也一定会乖乖听话，到时候这虚空市就是咱们的了！”
吴石群：哼，你说得倒是轻巧，现在外边的消息完全联系不上，到底是个什么形势完全不知道，咱们冒冒失失夺取了虚空市，不知会惹来多少敌人。那个黄司令就是个打仗的草包，你指望他抵抗住其他方面的日军，还是抵抗住八路、新四军？你们四个又有谁真正上过战场，又有谁敢指挥部队守城？
吴石群的问题顿时难倒了四大骨干，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搭腔。吴石群根本没指望他们能给出答案，只是叹了一口气警告他们说：“日本投降了，我们要早日获得主动权，获得国府的保护，获得老爷子和戴老板的认可，才能摆脱给日本人陪葬的命运。你们急，我更急，但越是这个关头，越急不得！赵晖，服部老鬼子不让我查那个空宅，我却觉得这非常蹊跷，你有没有把握在不惊动日本人的前提下，盯住那宅子？”
赵晖：老大， 放心，这种事我在行，以前没少干过。
吴石群：别大意，既然服部老鬼子能瞒住咱们掌握了那个情报，说明他下面安排了人，你可别给我惹麻烦。
赵晖：放心，如果被服部老鬼子的眼线发现了，我一定能及时将眼线做掉，并伪造出“黑妖狐”出没的现场。
李肃：既然老赵有这把握，咱们又何必盯梢？直接去将那宅子主人抓来不就完了！
吴石群：你怎么又冲动了？抓来？服部老鬼子不让动的人直接抓到这里吗？亏你想得出来！
李肃：当然不是这里，咱们行动队外面有老鬼子不知道的点，绑到那里就算打死了，老鬼子也不知道。死尸往大街上一扔，说是“黑妖狐”干的，就是“黑妖狐”干的，说是“启明星”干的，就是“启明星”干的！
孙雨：行啊，没想到我们四个人中最狠的是你啊！
吴石群：（略作思索）……小赵、小李，如果你们有把握，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个做，务必做得漂亮，我要知道服部老鬼子到底想隐瞒我什么。
赵晖、李肃：是！
吴石群：小钱，务必注意延安分子与你的联系，小孙，你给做好后援，必要时给延安分子一点点甜头，也许真能借助他们之手把“深水乌贼群”弄到手，或者让“启明星”露出庐山真面目。
钱克、孙雨：是！
吴石群：你们两边，任何一边有进展，都要及时通知我。你们要记住，这盘棋不是我们跟“黑妖狐”、“启明星”下的棋，而是跟服部老鬼子下的棋，赌注是我们的性命和未来啊！……
就在吴石群精心部署不久，赵晖与李肃便已经开始采取行动，要想打听到那间空宅不是什么难事，难在分辨出空宅周围谁是服部部署的眼线。
因为担心手下毛毛糙糙坏了事，赵晖与李肃亲自秘密监视住宅、查找眼线，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现暗中监视的探子，说明服部不愿或者不敢用这种方式监视那房宅，这倒真是奇怪了。不过，每天这附近的日军巡逻队都会经过这里，遇见房宅主人还会恭敬地打招呼，这当然是因为服部有所要求。
房宅里进进出出只有一个男人，那自然就是常渊，他已经发现了日军巡逻队会特别照顾这里，而且没见到有监视者，直至赵晖与李肃的出现。为了防止意外情况，芳羽与宋懿然如果有必要出门，都是走暗道。
常渊一连两天，每天都会离家外出，就是为了探看外面情况。虽然服部柳苍封锁了城外消息，但常渊心中清楚，日本是八月十五日宣布投降，侵华日军是九月二日向中国正式投降。服部无论要做什么，都必须在日本侵略军正式投降之前完成，否则他将会彻底成为被中国军队消灭的孤军。而日本已经投降的消息一经“夜云”传开，也必然会迅速引发蝴蝶效应，并不是服部柳苍想掩盖就能掩盖的。
经过两天的观察，常渊发现日军的嚣张气焰已经减少了很多，市民们虽然还畏惧日军手中的枪支，但也不再处处逆来顺受。如果偶尔日军士兵与中国市民发生冲突，士兵企图大开杀戒时，必然会有其同僚将其劝开，还会将不肯服软的市民劝走。看来大部分日军士兵已经开始怀疑日本确实已经投降，上面不说而已，他们也要考虑好后路，至少不能再得罪中国人，否则恐怕真的连故乡都回不去了。
对于赵晖和李肃的盯梢，他们两个虽然不认识常渊，但常渊在暗中监视咖啡馆接头时，却早看到这两人。与芳羽的耳力得到增强一样，常渊不仅内力迅速提升，眼力也远远异于常人。所以他早就看清赵晖与李肃都是行动队的小头目。
现在，这两个小头目亲自来暗中盯梢自己，常渊不禁暗生争斗之心，他很想看看这两个汉奸到底有什么本事，而自己的本领究竟不靠异能可以强大到什么程度？当然，常渊也猜到这两人必然是吴石群四大亲信中人，那么“启明星”会不会藏在其中。
所以，赵晖和李肃忽然发现，他们明明紧紧盯着常渊，却在过一个岔口时，失去了目标。两人顿时惊慌起来，他们自以为追踪术在中国已经是一流，怎么可能还会跟丢人？于是，两人立即分兵两路去寻找。
这岔口并不是一般的道路岔口，而是偏僻小巷的分岔路。由于战争原因，街巷中的住户早已十室九空，所以这里的围墙上都长出了青草，可见已经多年无人居住。
赵晖目睹荒凉墙头草，突然停止了追赶，因为他此时意识到，这是对方故意引诱他们分开，此地分明是打伏击的好所在。就在此时，赵晖感应到几乎令他窒息的压力，让他甚至不敢移动半步，更不敢回头张望。常渊竟然出现在他身后，不知在如此狭窄的街巷中，常渊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赵晖却突然想到了答案，对方一定是跳跃到围墙内，又跳出堵住赵晖的后路。
常渊：（冷笑）你找我吗？
赵晖：别误会，我只是迷了路而已。
常渊：我看你不是迷了路，而是走错了路。你不该当汉奸的。
赵晖：（冷笑一声）那你是否知道，有一种人，他当汉奸，就是为了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常渊：你不用跟我讲姓汪的那一套歪理，当汉奸就是当汉奸！没错，你是曲线了，但绝对不是救国，而是害国！
赵晖：那如果我还有个名字，叫“启明星”，你还会这么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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