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街尾的一家小饭馆,可能是因为战事不断的原因,人不多,我是第一次来。最近做了庄大生意,便想要奢侈一顿。心虚地四下看看,没见熟面孔,我也就安了心。桌凳擦得干净,我缓坐下,不觉得硬,倒是舒服极了……我斟着甜酒,忽听得有人说什么去桃源仙境。呵,我觉得可笑又抑制不住的好奇,就寻声望去。我坐在门口那桌,说话人在邻桌,脸对着我这边。其貌不扬,但打理得洁净,头发梳得规矩,衣服虽是粗布,但剪裁得体,以至于不适合干农活了,可是他脖子通红。
他们那桌三个人,吃的很好,有盘肉看着生分,我怀疑是牛肉。嗨,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低下头,又自顾自地吃着。
过了会儿,红脖子喊小二结账,掏出指甲大的碎银。我顿时看直了眼,心说买卖来了。三人出门后便各奔东西了,我就跟在红脖子身后,一直到他家。
他,不好对付。此人走路时手总紧贴肋下,那儿肯定掖着好东西,他红红的脖子告诉我,他曾事农桑,那是太阳晒的。一个种田的怎么突然有了钱呢?嗯…想不出,不过怎么搞到他的钱,我可是有主意了!
第二天,他出了门,我早等着他哩,一路盯梢。第三天,也是如此开始。不出我所料,这个有钱人还是去集市,还走昨天那条道。他拐进条长甬道,不禁眼前一亮,一位身材匀称的女子正妩媚地走在他前面,消失在了尽头。他眼看那女子掉下了块手帕。哼,果然是饱暖思淫欲,我见他浑身干净,油头粉面的,必然渴望着次艳遇。红脖子立刻屁颠颠地跑去拾。
我不放过这个机会,追上去,他可跑不过我,被我撞倒了。被人坏了好事,他都忘了肋下的事儿了。我假装扶他,此时他正狠狠地瞪着我,双手支地,挣扎着爬起来。我指间夹着的小刀,可是锋利的很,一下就划开了粗布衣裳……到手了!
要说我这刀也是奇怪,只有一指来长,宽近一寸,锋利的异常,是我前几天在林子里转悠时,在树上钉着的。这可比我原来的那把强太多了,小巧实用,也多亏了它我才能成了上笔生意,对了,还有红脖子这笔。
说回正话,我偷得手后,就跑开了。直到跑不动才停下,喘着粗气,才端详起偷来的东西,一只紫色锦囊,绣着金边。解开一看,装着好几块碎银。我可乐坏了!还有张纸。淡黄色的纸条上一个字也无,真是不明所以,但我也小心揣好了。
回了家,其实算不上家,只是林中一处废弃宅院的牛棚罢了,主宅不知为何已烧成废墟,主人也不知所踪。躺在棚里,又想起了纸条,觉得随身带着说不定会惹祸,就把锦囊和纸分开塞进地缝里。想了半天也不明白纸条是干什么的,疼着脑袋昏睡过去了。
醒来时,大概是中午,林间的风十分爽人,阳光透过棚顶的稻草把我的脸映成一捧流苏。
走在去往集市的路上,想着买些什么裹腹才好,突然,有人大喊“就是他”。抬头一瞧,这不就是红脖子吗,身后还跟着几个黑衣剑客,一个个手按在剑柄上,身子前倾。我转身就跑,他们追不上,但是长跑的话,我可就不行了。对方咬的死,都追到林子里了。就在我体力不支时,我发现前方的林中空地有方卖茶的凉棚,真是怪事,可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躲了进去。
好在我身体柔软,藏得进储物柜里。嘘,我听见他们来啦。
他们大概是寻不到我,就坐下来歇脚了。谈得无非就是对我诅咒,对红脖子的恫吓什么,可他们还说“唉,听说王老也拿到了那桃源仙境票,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对啊,要不他怎么消失了呢,这儿都没联络人啦。”“哼,那老东西私吞,可气坏了大人,说不定早叫派人杀了呢”。“杀了好,他一天悠哉悠哉的,在这林子里还有处宅子,还不满意,现在这世道可不比从前了……
我顿时一颤。他们走后又过了会儿,我才出来,已经快黑天了,我急忙奔向家,到了后,就在废墟里翻找,当月亮出来的时候,可算寻着具焦骨,这该是那王老的啦,我还没来得及为整天睡在离尸体那么近的地方而后怕时,几抹火光惊扰了我。我急忙趴下,藏在废墟里。不一会,我就听见红脖子哀求“大人啊,您总该放了我吧,我在你们追杀的那人的尸体上找到的纸条早叫人偷了。”噗,我听见鲜血飞溅的声音,红脖子再也没发出声音。“把它埋在这儿,还有,搜!”
我觉得浑身都在发麻,吓得动弹不得。不用说,我给抓住了。他们的头跟我说要是我交出东西—显然下午的黑衣人认出我了并告诉了他—就送我去桃源仙境,为表诚意还说只要在火上燃着纸条,然后吐纳打坐就成了,他要的只是锦囊。傻子都知道他是骗人的,但我只好带他们去牛蓬,取出锦囊,那鲜艳的玩意很惹人瞩目,所以我另一只手勾出纸条的事儿没被人注意到。
我站起身,把锦囊掷了出去,转身就跑。只有两个人跑去捡,剩下的反应了一会儿后就全追了过来。跑着跑着,我腿发麻,有些神智不清,本想把我那把小刀丢出,可阴差阳错地把手里揉成了团的纸丢了出去,还正好进了后面追兵的火把里—他们怕在黑夜里追丢了,便舍不得用那火把掷我。恐怕他们要是看清我刚做了什么的话就会立刻开始吐纳打坐了,唉,我本想逃脱后自己用这张纸的,好摆脱这战乱世道。可是马上我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火把左右的二人竟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地,我心中大喜,看到了一线生机,抱着赌徒般的心态,我抽出那把小刀向身后仅剩的那人,也就是那头领飞去,噗,这说明我得手了。
我开始恢复点知觉了,感受到了脚下的酸痛,但奇怪的是后心口暖暖的,我伸手一摸,呀!我那把刀。
我倒了下来,死亡的迫近让我想清了,那头目追杀纸条的原主,使了暗器,那把刀,可钉在了树上,我刚还了他的拿手武器。他知道我被这么一刺,必死,也就不追了。而那纸条完全是个骗局,不知里头是什么毒,一点燃就散在空中,害人性命。
意识越来越模糊了,这场杀戮一切都是是那纸条引起的,乱世里的人真是什么谣传都信啊,什么都贪啊。
月光洒在我逐渐冰冷的身上,像是桃源仙境里神祇的冷冷的目光注视着人世间的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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