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作别

        他就这样默默站着，许久许久，太阳从这边走到那边，他还没站够。月亮又出来了，今天月亮是一个圆圆的脸，羞得他不知道该往哪走。于是，他就还是站着。他站了整整一夜。大概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他感到口渴。月光撒下一片幽幽的光，拢在黑暗中，在彻底无边的黑暗中融进一些微弱但确凿无疑存留的光。他慢慢地转身，慢慢地找到水杯，没有感知到太多地喝了一些水。带着不同的感情喝水，水的味道因而不同。他在心里想着，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这样，我就能得救，就能知道我现在心里真正的感情是怎样的。

        她还会欢迎他回到她身边吗？他手里拿着杯子，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这时候刮起了风，风好像是要给他鼓劲，让他想破脑袋；又好像在给他喝倒彩，嘲笑他的无知和不知恬涎。他的脑子里全是她的样子，她笑的样子，笑起来眼睛漾出桃花一样的甜。还有她生气的样子，让他又爱又怕，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放在她肩上，拍拍她让她消消气，或者是揽揽她的手臂，告诉她，他永远站在她这一边。不行，我真是个榆木脑袋，他突然想到，万一她是生我的气怎么办？他突然着急了，自己做错了什么。

        风这时停了，四下里静得像没有波澜的湖面。记忆突然全涌进了他的心里，他太想念她。这些消逝的他再也无法触摸的岁月一次次进入他心里面，他触摸着时间，好像是金色的丝线，又像是一些闪着亮的金耀耀的小点。他留恋地看着这些过去的时节，慢慢地作别。

        月光更明亮了一些。四周还是一片灰暗，看不真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焦急地抬起手，拍向自己的额头。大概过了恍然大悟一般长的时间，他的杯子就摔到地面，杯子瞬间裂成碎片，水飞溅出来，像一个疲惫不堪的人，消失在黑暗的夜。

        刚才的那个瞬间，他突然想到，他早已彻底和她分别。时间在她的记忆里，拆除了他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