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 鸟

余渺坐在床上，呆呆的望着镜子里的女人，在脸上涂涂抹抹。

她不知道母亲在做什么，只感觉，镜子里的女人，散发着自己不熟悉的味道和温度，她跑开了。

黄昏，余闷。整个人像被包裹在黏湿的屉布中，喘不过气来。除了几个孩童在马路牙子边玩石头外，其余人都各坐家门外，拿着蒲扇，蔫蔫巴巴，无精打采。余县的夏天，是四季中最难捱的。

“余渺，你还有空在这儿玩呢！快回家去吧，你爸妈又打起来了！”尖锐的女声腾空鸣起，震响了年迈的城镇，震醒了昏沉的居民。

身边的同伴丢掉了自己找了好久的石头，围城一团，小声嘀咕。余渺看着比自己高大好多的大人，嬉笑怒骂，议论纷纷。之前的那阵慵懒舒雅，好似不曾存在过一般。通知消息的那个女人早已被人群包围，眉飞色舞，吐着罪恶的字眼。

余渺惊恐的看着这群变脸演员，逃回家去。

在门栏外，余渺看着整日浑噩度日的父亲如野兽般撕扯着从外婆家回来的母亲，眼中释放着逮到猎物的热情，那嗜血的激情散发着兴奋和愉悦，这种热度，仅存在殴打母亲的时刻。“说，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去哪儿了，啊！你说不说……你这个不要脸的，天天在外面混什么混，啊……”，“我哪儿也没去，就把车子存在姐那儿，啊，别打了……”，余渺一个人站在外面，惊恐的看着这一帧帧清晰的画面。她苍白的哭喊声，被无情湮没。

6岁的余渺不理解父亲嘴里吐出的字眼，更是不理解他拿着铁钳摔打母亲的嗜血模样。她哭泣。恐惧。无助。她想逃，却无处可逃。只能独自等待夜晚降临，余热褪散。

她看着这座被黑夜吞没的老房子，像魔窟一样，充满了暴力与罪恶。除了废物暴力的男性，风情精干的女性和一个软弱年幼的儿童外，再无其他，再无其他。外墙上的两页窗似黑洞一般，紧紧地吸弑着余渺，空洞无情，如她的眼睛一样。

深夜，乌雷滚滚。

她再次听到，房内激烈的喘息声、尖叫声、震动声。

只是这次，她不再呜咽求叫。她从书上看到，被火浸染的物体能获得美丽和幸福，如凤凰一样，磐涅云间。

她看着被火吞没的房屋，笑了，那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