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每到夏天,我便经常往返于诊所和学校之间。失眠让我开始厌食,体重从50公斤极速掉到38。主治医生推荐我去心理咨询室,她认为我的身体并没有毛病,但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有些问题。
她一再强调心理问题不过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疾病,看心理医生就像吃羊角面包一样平常。在她看来,大部分亚洲人对心理疾病持有一定程度的偏见。
我苦笑着答应她一定会约心理医生。她是为数不多关心我健康问题的人。即便这纯属职业范畴,但对此我依然深表感谢并决定不辜负她的期待。
我的心理医生叫史蒂芬,一个从事心理学研究30年的老教授,同时担任巴黎三大的心理学讲师。
第一次会诊,我有些不知所措。电视里看过心理医生会诊会让病人做心理测试,摆沙盘,或者催眠之类。对于失眠且轻度厌食患者,将会面临怎样的心灵考验,而我是否能成功通关,是否能依然站在正常人行列。越想越发紧张。
但当我见到坐在对面一脸平和且稍显王者气质的医生时,身体竟因放松过头而有种虚脱感。她一件蓝毛衣,雪白茂密的头发整齐的梳成大波浪。岁月将时间沉淀下来的精华镌刻在他脸上,透明的蓝眼睛在金边眼睛下泛着温柔的光。魅力不胜言表。
他将我的私人医生开的介绍信搁在旁边,笑着让我说点什么,只要是关于我的一切,他都乐意听,仿佛我们在进行一场庄重的相亲仪式。
我说我不知道说什么,他看出我的窘迫,改用一种更具体的方式问我,3岁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吗?什么都行,记得什么说什么,哪怕一个画面一句话。
我摇摇头。
那4岁呢?5岁?6岁?
我知道总该讲点什么,否则我们的对话将毫无意义。我极不情愿的将尘封入土的痛苦记忆,再次挖掘出来。
“10岁的时候。”
我攥紧双手,就像那时候,手里紧握着铅笔一样。我想这也许是他想听到的。
“那时候,我性格阴暗,沉默寡言,在班里经常被其他同学欺负。不论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对我并不友好。他们经常向我扔纸团,或是碎橡皮,扔的比母亲准。
有一次,我被一名男同学,不明缘由的从椅子上一脚踹到地上,人仰马翻,裤子被撕开一指长的口子。那个男生指着我的屁股,高声喊到,“快看,林玉瑶家穷的连裤衩都没有。”顿时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被欺负这么多次,我第一次哭。不是因为疼,疼我从来不哭,是因为羞愧难当。
我抱头鼠窜似的跑回家,向母亲哭诉,我希望有一个人能为我愤愤不平,也希望她能为此给我买条内裤。当我委屈的说着班上的男同学打我......话刚讲到一半,迎头一个巴掌扇了过来。我整个人木了,忘记怎么哭。接着听到母亲吼道:“他打你,你不知道还手吗。”说完转头提着猪食桶走了,我呆呆的站在原地,脑子空空,脸蛋火辣辣。”
我抬头看看史蒂芬,他正一脸认真严肃的望着我。
那都已经过去了。我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继续讲。
“不堪的生活让自己都恍惚的认为我是个与生俱来就惹人讨厌的人,散发着另人作呕的气息,所以才会被身边的人憎恶欺凌。我忍让,退缩,把自己当空气,极力降低存在感。可我越是躲藏,就越是被揪出来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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