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在宿舍楼下的咖啡厅自习,旁边一男一女相对而坐,作为八卦小能手的我当然会假装学习同时偷听他们的谈话,但是这段对话听完真有点扎心。
一开始他们谁也没有讲话,那个男的低头玩着手机,女生捧着一杯饮料,偶尔啜上一口,几次抬头看着玩手机的男生,欲言又止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她又喝了一口饮料,开心地说:“真好喝啊!”声音是嗲嗲的,女生都知道,这是配置给喜欢的人的专用嗓音。可是男生依然低着头玩手机,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又过了一会儿,女生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整个身子越过桌子的中线向前倾,脸几乎凑到了男生的鼻子尖,欢快的音调猛烈上扬,仿佛刚刚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对他说:“等一下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男生靠在椅背上,远远地逃开女生在桌面阻隔下发起的进攻,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手机屏幕,冷冷地说:“现在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吗?没什么吧,我不喜欢看电影。”女生只好慢慢地回归一开始的坐姿。
好久没说话,他们点的薯条端上来了,普普通通的薯条,女生看见的一刻却欢呼起来:“哇哦!看起来好好吃哦!”她说这话的时候盯着薯条,也盯着男生,男生没有动,她拿起一根薯条蘸了番茄酱,伸长了手递到男生的嘴边,甜甜地说:“喏,你尝一根,好好吃的。”男生还在玩手机,只是微微张口小声说:“我不想吃。”女生讪讪地缩回手,把这根薯条喂进了自己口里。
女生一直没再讲话,一个人默默吃着薯条,可能是男生觉得不太好意思,也可能是薯条实在太香,过了一会男生放下了手机,也加入了吃薯条的行列,他一开始吃薯条,女生就像被点亮了一样,脸上恢复了飞舞的笑容,男生拿了一根薯条刚吃下,女生就对他说:“你那根薯条好长哦,最长的一根都被你拿走啦。”男生没有接话,女生又拿起一根薯条蘸了番茄酱递到男生嘴边,这一次男生犹豫了一下,张口吃下了,然而又退回了靠着座位玩手机的状态,再也没有吃过薯条。
这小小的一盘薯条他们没有吃完,只吃了一小半的时候,女生就站起来和男生说:“我们走吧。”这一次女生的音调低沉,也没有了刚刚的活力,男生看着手机缓缓站起来,跟在女生后面走出门,还是没有看女生一眼。
哎,她那么喜欢他,喜欢到只要他有一点点并不情愿的回应,她就可以像被四月的风吹过满身欢喜,但是他真的不喜欢她,他希望用不回应来拒绝,他没有错,只是他不会痛。
事情往往是这样,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沈从文追张兆和,追了好多年,信写了无数封,中间还有胡适说和,张兆和就是一律不回,即使你是中国最有前途的小说家,是学者,是老师,是胡适也觉得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可是你是一个“乡下人”,说话不漂亮,长相不英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纵然女怕郎缠,最后结了婚,但是仅仅因为感动而答应的“下嫁”也并不美满。
又有什么比《他不爱我》这歌诠释的更好了,这首歌最好的版本是莫文蔚的演唱会版,因为演唱会那天也是她的前男友冯德伦和徐若瑄公布恋情的当晚。一边是九年交往劈腿收场的男友牵着新欢昭告天下,一边是她身着华服在孤单的舞台上流泪歌唱:“他不爱我,尽管如此,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虽然感情说穿了,一人挣脱的,一人去捡,只是这所有故事里没有回应的爱都何等煎熬啊。有的时候晚上十一二点去宿舍楼梯间,还会遇到不认识的坐在台阶上打电话的女生,大部分在这个点打电话的女生声音都极轻柔,极甜蜜,但是偶尔也会遇到撕心裂肺大哭的女生,她们痛苦地,悲伤地,用尽力气大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哎,哪有为什么,谁能说清楚为什么不爱你,就好像你又哪里能说清,为什么一定是他。
既然泪,洒不到温热胸膛,又何必,哭向冷夜路人。
然而爱是迷幻剂,孟婆汤,障目叶,勾魂索,是美人鱼的歌声,是大巫师的结界,也是自己全心制造的无上魔障。要逃脱啊,想必只能像《王者荣耀》里的妲己所说:“没有心,就不会受伤。”
太过强烈的爱最终都是伤心,可是不遗余力地爱过一个正当好年华的人,又是多么值得啊!这世界因为有了黑才会有白,因为有了丑才会有美,因为有了痛苦才会有欢乐,但凡人,唯有有能力很用力很用力爱过他人,才会有资格被人很用力很用力爱过,没有心就不会受伤,可也同样不会精彩绝伦地活着。
几年前在另一家咖啡厅,看见过住在一个宿舍的四个女生,她们热烈地讨论着如何帮助其中一个女生不露痕迹地邀约她喜欢的男生出来玩:是现在约还是隔几天好呢?是去看电影还是去玩桌游呢?需不需要另外几个女生先和那个男生的室友熟悉一下呢?羞涩又热烈,甜蜜又忐忑,当时我不觉得,如今想来艳羡不已,那年轻的,蓬勃的少女心是多么动人啊!
与此相比,被拒绝是多么微不足道,那爱不到的人就让他离开,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去爱下一个人。
可惜我作为狮子座人,自尊自大都别扭伤人,从来不曾坚决爱谁,年岁日长,居然连过去动不动生出的对违背我三观的人和事的恨意也渐渐消逝,有人说这是成熟,可是成熟根本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品质,我知道,说什么成熟,什么不悲不喜,什么云淡风轻,都不过是灵魂孱弱,不过是没有心。
想来分外悲哀,怀念自己总是兴高采烈也总是愤怒痛苦的有心的日子。
羡慕所有坚决地喜欢别人的人,哪怕被人坚决地不喜欢。也不是喜欢自己喜欢你的样子,只是热烈喜欢一个人的光辉,本来就足以照亮这乏味庸常的人生。
相信天道昭昭,所有的深情终将被偿还,以你不曾料想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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