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有种奇异的感知能力。
小的时候,姑姑对我罗列我爸年轻时候干过的那些厉害又辛苦的体力活的时候,我心里犯起了嘀咕:俺爸小时候这么苦累,以后老了不会生什么病吧。小小的人心里装着满满的担忧。2015年,我爸得了很严重的血液病,几乎一年就在医院住着。上大学时,有一次我梦见我弟脖子下面长了一大片痘痘,后来见到他我问他,你脖子下面长过痘?他说,你咋知道?我说我做梦梦见的。还有好几次,我做梦梦到现在是某个时间,而睁开眼发现那个时候刚好就是那个时间。连我自己都有点惊讶。这一条扯得有点远,拉回来。也许是我们之间有着血浓于水的亲切关系,所以我在冥冥之中总是牵挂着他们。

而如此牵挂着他们的我,竟然也会频频惹父亲不开心。今天是妇女节,某宝上有关于蜂王浆的优惠活动,我前几天就盯上了,准备今天给父亲买。据说这东西可以提升免疫力,我希望他老人家喝了这一罐蜂王浆,免疫力蹭蹭往上涨,精气神倍儿佳,跟他闺女我一样活力无限身体棒。然而,当我打电话跟他确认他是在家还是在市里的医院好填写收货地址时,播了很久还是没有跟他通上话。他关机了。我以为他是回家了,手机在充电,因为他一般在家充电时都会关机。可是等到下午下班,我又播了两次电话,他还是关机着。于是我赶紧问姑姑,俺爸回去没有,怎么不接电话……姑姑说他还没有回来,还在住院。
一个即将五十岁的瘦弱老头(在疾病的折磨下父亲现在很瘦,两腿细的像竹竿,我时常担心他的腿能否支撑柱他的身体)正月里在医院里独自住着院,这一幕绝对可以用凄惨来形容。这样想着,加上联系不上他,我心里开始自责。
或许是我做错了吧。三天前得知他住院了,我从远方打去电话咨询他的病情。得知他已经住上院,我还是放心了很多。但是当我问他有没有问医生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严重,我们在家一起过年时,他身体以及状态可都挺好的呀!怎么我们前脚才一走,后面他病情就恶化了?这时父亲告诉我说,医生说是因为感染引起的。我听了赶紧说,是感染引起的,那你以后更得多注意点,比如房间经常通风换气,勤洗手——用具有杀菌效果的舒肤佳牌香皂洗手,还有……我还没说完,他说免疫力低,再怎么注意也是闲的。我一听就不解的来气了,免疫力低,那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什么都不注意吧!当时刚六点多,他提到过他还急着办住院相关的手续,但是医生那会儿下班了,他也着急,没办好到时候费用就报销不了了。反正我说着说着他说烦的啥样的,要挂电话,我刚听完他说以免疫力低而否认我说的要多注意的话语也处于生气状态,一听他说要挂,我就先把电话挂了。
挂完电话我还是很生气,还在群里对姑姑他们抱怨,心里埋怨父亲固执倔犟。我不知道我那样做给电话那头的父亲带来怎样的影响,或者说是心理创伤。但是刚刚跟姑姑聊完,我又一次冷静地思索父亲在承受着多么深的身体之痛,以及精神压力。他以前一直好强能干,混迹于砖厂碱厂火车站,风风火火地卸货装货,可如今他却连五十斤米都扛不起来。曾经他用血汗钱来养活我们一家,如今他每个月要花钱——这对一向闲不住的他来说也许也是一种压力吧。
我一直以为我做的挺好的:当初得知他生病我一直坚定地对自己说,我一定要用尽可能的一切办法来为他治疗。虽然没有对任何人讲出这一句,但是我认为自己绝对是心态很坚决的那一个;后来他住院时我三番五次请假从遥远的外省坐火车回去看他,然后再回去上班赚钱。筹钱也二话不说。后来辞职了手头紧,在欠着外债的情况下还是会尽力买经济状况允许下的集座躺于一体的收缩式椅子给他,给他买提高免疫力的蛋白质粉,买榨水果汁豆浆等的榨汁机……我为他留有一点备用金,也亲口对父亲说过好多次,只要没钱,你给我说,我有。或许这些我自以为是的做的挺好的,都只不过是为人子女应该做的而已吧。我真正要为他做的,让他开心舒适的,还有很多。比如,虽然迫于现实压力,我不能留在经济能力低下的家乡陪他,但是我是不是可以把他接到我身边亲自照顾他?我时常自以为为他好的电话里面告诉他你想吃啥就吃啥,不要省钱,是不是可以换成我自己网购后寄给他, 或者定期在当地为他定做些有营养的食物?我是不是可以不要一直口头对他说你要勤换床单,给房间杀毒,而是自己来为他做这些事情?是的,这些我都可以,反而是更应该需要做的。父亲身体不好,体质弱,抵抗力差,怕动弹,不能出力,他还一直忍受着口腔溃疡的折磨,头上时常会起厚厚的像头屑一样的白皮,腿上、手臂上经常有大片的乌紫色的癍……他忍受着所有的这一切痛苦,在“磨”活。而这磨着过活,谁能说不是因为放心不下母亲、弟弟和我呢?这一切的痛苦,为他提供一点金钱或者物质以及电话慰问怎么够?
生活的压力以及工作的不顺的确使我烦躁,但是我真的需要冷静地思考一下,什么对自己来说才是最重要的,真的不能一直被生存中的垃圾情绪以及事物扰乱了心智。三八妇女节,想想母亲,看看父亲,我觉得往后我要为他们做的太多了,并且要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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