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年9:听老父亲说那些无聊的废话

简年9:听老父亲说那些无聊的废话

我一直不喜欢和父亲说话。青春期的时候，一点芝麻大的小事，都能成为与父亲大战的导火索。印象中，父亲尖酸刻薄，脾气奇差，连骂女儿都能用方言土语中那些极不堪的话。每逢家里遇到什么大事，需要一家人坐下来商量的时候，最后都会演变成大吵大骂。最严重的一次，是公婆登门拜访的前夕。父亲拒绝见面的态度，让我怒不可言。我哭着对他说，8年了，就因为你一句话，我就得从头开始，你总得有个不同意的理由吧！甚至以下跪的方式求他先见个面。父亲只是闷闷抽着烟，一言不发。

我一度希望借出嫁的机会彻底离开父母的家，离开蛮不讲理的父亲。婚后，逢较长的假期，老公都会陪我回家。每次，他都花十足的耐心陪老父亲喝酒聊天，常常至深夜。一开始，我觉得老公是因为我。因为他事后也会半开玩笑的说，和父亲说话，太无聊太累人了，他总是自说自话，全然不顾你在说什么。我理解老公所谓的自说自话是什么。那根本就不是交谈，而是听一个人沉闷无趣的独白。

老父亲每天二两白酒，喝了十几年。除了早餐，其余的每顿饭都必须有酒，不论场合时间。在店里吃午饭时，即使生意忙得焦头烂额，老父亲点外卖时也必须再叫一瓶红星二锅头。我觉得是酒精混乱了父亲本就不怎么灵活的头脑，常年饮酒甚至让他的脾气更加差劲和蛮横。父亲常常得意洋洋地说着一些自己的壮举，让知情者替他尴尬；一句简单的是非评价，他要花十几句引言来开头，让听者云里雾里。久而久之，连母亲都没有听他说话的耐心了。老公的出现，对老父亲来说，是天空中唯一的星。

老公常常是一杯酒，听老父亲说一晚上的话。没有顶嘴，没有抱怨，耐心地倾听、点头、哈笑。这么多年，老公是父亲嘴里唯一一个出息善良的年轻人，我这个女儿比不上。如今，我的女儿都1岁半了。老父亲絮絮叨叨，近乎独白的话语中，我渐渐感觉出了寂寞和孤独。一颗从来不知道倾听和感同身受的心，在年老的时候，显示了交流的诚意。我庆幸，老公默默地听了这么多年；而我终于在今年感受到了父亲的苍老。

什么是孝心？我想，是父母落伍而无趣的絮叨中，我们依然保持的那份倾听的耐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