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看到那只叫“白饭”的流浪狗是十月底了,我当时有点不确定那是不是“白饭”,因为半年前在我们几个爱狗人士的救助下,“白饭”被送到了宠物救助站,然后被一户好人家收养,我们都觉得“白饭”从此以后会过上幸福的生活。但那时出现眼前的真是“白饭”,我唤了一声“白饭”,它正在街角的垃圾堆翻找令人作呕的腐败食物,瞟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它的翻找。我走近了一些,看清楚“白饭”身上毛发有些板结上面有很厚的尘土,脊背上有三道很明显的伤口,是新伤口,因为渗出的血液很快就能染红它白的脊背。我再走近些,白饭就很凶恶的转身了,龇着牙朝我呜呜的低吼,我往后退一步,和它保持距离,好让白饭也理解这个距离对于我和它来说都是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白饭很快放弃了腐败食物,一溜烟的跑了,消失在我视线里。
晚上的时候我和老周通了电话,我和老周说,我今天看到了白饭。老周说,哦,是那只杂交的萨摩耶么?我说是的,它好像重新流浪了,老周那头淡淡的说了一句哦,我说老周它会活下去么?老周深沉的说,“不会了”,“是因为它的伤势么?”“不,因为冬天快到了”我有些忐忑地挂了电话,电话那头还有老周没说完的话被截断。
我突然想起来我根本就不知道白饭它是个什么品种,因为在我眼里它就是只狗。当时资深养狗加爱狗人士老周对我和条子说,你们看看这只流浪狗好像是萨摩耶,只是品种不纯,这是典型本地土狗勾搭上萨摩耶的产物,条子问价值几何?老周说没有价值,最后三个人决定把白饭放在我家三楼养起来,因为在老周的熏陶下我和条子也很快认同爱狗人士的行为,而白饭就是我们践行爱狗人士必由之路的一个试验品。
当白饭还没“白饭”这个称呼的时候,我、老周还有条子三个人只会用一种比较接地气的称呼“哎”来称呼它,白饭十分受用这个称呼,因为这个称呼会为它换来很多淀粉含量较高的火腿肠,这是我们起初给它准备的口粮,白饭非常喜欢。老周是资深养狗人士,他告诉我和条子要买狗粮给白饭吃,条子说“狗粮和饲料有什么区别”?老周说,“没有本质的区别,但是如果你一定要把狗粮叫做狗饲料的话,别人会觉得你非常的low,再一个,现在的狗粮人也很受用”。然而老周和我还有条子却是有本质区别的,老周自幼家境殷实,是一个标准的富三代,在我们这个小县城里一直过着上流社会的生活。而且条子和我都是不建议买狗粮的,因为条子在某宝搜索完狗粮的价格之后找到我说,“那东西太贵,拿它养条狗的话,我一个月的烟钱就没了”。我不用担心负担白饭的生活费用,因为我们三个当时决定收养白饭的时候,老周说,我们三个人共同分担,因为老周有的是钱,但是他有个怕狗的女朋友,所以老周率先提出,钱由他出,但是狗绝对不能养在他家。我们知道条子是没有女朋友的,但是他说他有一个怕狗的母亲。最后我说,好吧,那就养在我家。由于我给我们践行爱狗人士必由之路提供了最关键的场地,我的地位突然变得高了起来,老周甚至不止一次的告诉我,等我们爱狗爱心会成立后,我推荐你做副会长。然后条子就表现得有些不满,他问老周,那他能有什么职务。老周鄙夷的看着条子说,你不提供场地也不愿意出钱,你难道想当形象代言人么?条子一个三十出头的人为了一句玩笑话竟然变得不淡定了,一再强调说他愿意负责白饭的每日口粮,但是至于老周嘴里说的什么狗香波,什么狗窝,什么狗衣服,还有一切和高品质“狗生活”有关的东西他都不管,全交由老周负责。老周见到当了三十年铁公鸡的铁公鸡终于拔了几根毛感到意外和惊奇,心里高兴,口头上也赠与他个副会长头衔。
白饭依靠着高淀粉火腿肠迅速成长着,老周和圈内朋友组织去西藏自驾游两个半月,临走时把五千块丢给我,让我和条子务必以改善白饭的伙食为已任,我有些担心老周那辆09款的老普拉多到不了西藏。而条子却担心老周如花似玉的女朋友耐不住寂寞。老周说兄弟们,我需要征服西藏,然后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征服世界。在老周走后我和条子只想着如何征服白饭,因为白饭越长越大了,而且对高淀粉火腿肠的热爱程度明显降低,它更喜欢纯粹的肉食,荤腥的食物有着它与生俱来的诱惑性,让食肉动物大快朵颐是它们存在的价值。在老周走后的一个星期条子说需要买狗粮然后从老周留下的钱里抽了两千,我当然是没有问为什么,因为钱本来就是老周留给白饭花的,条子具体负责白饭的口粮。但是条子后来的一个星期再也没有出现,再次出现的时候条子拎了一袋白饭来喂白饭,我有些生气地问条子,你的钱就买了这个?你天天用这来喂狗?条子说,我新交了女朋友,需要用钱。这个理由是足以说服我的,我同情条子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对女人的了解还停留在杂志书画和影像刊物上。最终我决定替条子保守克扣白饭口粮的秘密,这一天白饭又无可奈何的把白饭吃了个精光,条子突然兴奋地对我说,我们的小狗得有个名字,你看它浑身白白的,又喜欢吃白饭,我们干脆以后叫它“白饭”吧。事实证明最淳朴的起名方式也是最合乎时宜的,它剔除了生涩难懂的理解,又无限延伸了我们的遐想空间。“白饭”这个名字是条子的得意之作,我觉得也好,最起码省去了我和老周长久思索却不能达成共识的烦恼。
老周是赴藏的第二周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已经到了甘孜,马上准备进藏了。我第一句就是问老周他的车怎么样了,老周说老普拉多半路抛锚了,已经当废铁卖掉了。这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我不希望我和条子最初的担心都实现,这对于老周来说可能是一种悲剧。老周没有问他女朋友的情况,只是问了白饭怎么样,我说挺好的,白饭被我们喂得又大又壮。老周说那就好,我说,我还和条子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白饭”你觉得怎么样?老周说,我女朋友叫白露,我的狗叫白饭,你们是怎么想的?我说,这其实是条子起的。老周说,挺好!这个名字像一家人,那以后白露和白饭就都是我的了。我还想问些什么,电话那边的老周说了一句,兄弟保重,然后挂断了电话。我和老周的联系方式最终变成早期我党地下工作者,纯粹单线联系。我打老周的电话永远都是不在服务区,老周作为一名不被我国通讯运营商所服务的对象,在距离藏区几百公里的地方依然心系着流浪狗白饭,这让我敬佩不已,这当真是一名爱狗人士的作派。
条子克扣白饭口粮的事情终于在老周走后的一个月以后发生了转机,条子破天荒的带来一大袋子狗粮。我问条子是不是受良心指责得太厉害?条子说不是的,自己有钱了,该是补偿白饭的时候了。我突然觉得条子也高大起来,为曾有过的高大。可是让我们尴尬的是白饭根本就不吃狗粮,条子说,白饭啊,这可花了我两百八啊,你居然不吃。我在一旁笑了,对条子说,你还是拿点白饭来喂它,果然如此,白饭照例吃了个精光。条子对我说,这只狗是不是有点贱?我说它现在可能只喜欢吃白饭,实话告诉你,在你每次喂白饭的时候,我收集了不少肉骨头,不然你以为它能这么壮,条子说拉倒吧,狗粮要让它吃一些,不能让老周回来发现我们给白饭喂的是白饭。我倒不觉得这是件坏事,毕竟老周的钱也不是靠抢银行抢的来的,是抢他父亲的。老周生活里最大开支来自于他的女朋友和那辆很旧的,如今已经当作废铁被丢弃在不知道哪个废品厂的普拉多越野车。老周曾经对我说,现在这个女朋友完全是看中了他的钱,我觉得老周是个清醒的人,但是他把这份清醒隐藏得很好。在大部分人眼里,老周就是人傻钱多的鲜活典型,只有我和条子认为老周是有大智慧的人,所以我们成为了朋友。老周所有做的事情都是有计划,有步骤。给人的感觉总是在不经意间就能促成一件事情的完成,办事效率极高,这让我和条子佩服不已。但是对于征服世界这样的情怀我们不能理解,因为实现这个目标的第一步就是先要征服我们这个小县城,老周的家族势力虽然雄厚,但是还不足以颠覆我们这个小县城的政权。
条子对白饭的关切程度越来越大了,不仅给白饭送来了过冬用的狗窝,还给白饭买了一套狗衣服,这种东西在我看来是非常滑稽的,条子耐心的给白饭穿上衣服,这让我感叹无论是一个怎么样吊儿郎当的男人,只要遇到一个可以成为自己女朋友的女人,都会变得认真和温柔。条子帮白饭套上狗绳子。我问条子你这是要去遛狗么?条子说是的,白饭需要运动,因为狗长期宅在家里和你一样也会患抑郁症的。我说,条子你滚蛋。
我去年冬天罹患抑郁症的事情,当时就被条子在这个小县城朋友圈里传得沸沸扬扬。当时许多朋友打来电话询问我的情况,我全部回复我很好,我没事。抑郁症这个病情是老周给我诊断的,原因在于我成天睡不着觉,然后去医院一检查,我患的是神经衰弱。但是至此以后抑郁症这个莫须有的名号就常常伴随着我。
老周再也没有打过来电话,我和条子十分担心,我和条子说,要不我们去公安局报人口失踪吧?条子说,还没有到那种地步,我相信老周还活着。我也相信老周还活着,我和条子准备去趟老周家。
老周终于打来了电话,老周说已经到了西藏,现在正在拉萨,我说老周,我和条子都准备去公安局报人口失踪了?老周说,没那么夸张吧。我说你的电话怎么打不进去,老周说,这里信号真的不好,三大运营商,没有一个靠谱。我说,你们是不是有一种被祖国抛弃的感觉?老周说,还好我们这里还有一部卫星电话。我说,那厉害了。老周说,并不,等同于充两小时通话五分钟那种。我说,那不是成了摆设。老周说,这是我们紧急求救用的,不能作为私人通话之用。我问,老周你什么时候回来?老周说,这边已经开始下雪了,雪天行车很艰难,而且很危险,原定计划2个半月,现在估计要延期了。老周说白饭怎么样了?我说,它现在很好,条子给它准备了过冬的窝,还给它买了一套衣服。老周说,扯淡,萨摩耶耐寒能力很好的,它生在西伯利亚,它喜欢寒冷。我说,我也觉得那件狗衣服穿在白饭身上怪怪的。老周说,就这样吧,条子也出于好心。知道老周一切都安好,我和条子都放心了。
白饭越来越大了,我和条子都认为一切作用于白饭。白饭现在已经成了一只以白饭为主食的狗,骨头它是喜欢的,但是狗粮它一口不吃。我们单位的食堂在几周前转包给私人,从此我再也没有得到免费大骨头来喂白饭的便利。倒是条子每天能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搞来免费的大骨头,免费当然是我猜测的,因为就条子为人而言,让他花钱买这些是基本不可能的。我总觉得条子有时候过于精明,在大气豪迈的老周那里可经常忽略不计,可我总要在心底鄙夷一下。我认为一个大方的条子就像是寒冬荒芜的土地上一株吐着嫩绿的植物,突兀又显得如此的不真实。
我带着白饭出去遛过几次,在屋内玻璃挂着霜花的早晨。我甚至把白饭带到过单位食堂,我把肉包子喂给它吃,它很喜欢。我渐渐觉得白饭是条好狗,因为除了狗粮,我们所有喂给它的食物它都会吃个精光。白饭对人也很友善,从来不去主动攻击人,而且从不叫唤,所以它得以在我家长期居住。我的家人是反对我养猫养狗的,这源自于我有个不喜欢猫狗的父亲。白饭在我家三楼空房间整整待了三个月,家里人居然没有发现。但是在发现之后白饭就被送到了宠物救助站,当然这是后话了。
我照例每天上着班,老周还在征服西藏,而条子居然辞掉了快递员的工作,他和别人一起合伙搞了一个餐馆。我去过几次条子的餐馆,生意很红火。条子越发容光焕发,身体和白饭一样快速的增长。我说条子,你如今变化很大,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条子说,没有办法,谁叫我是开餐馆的,油水足得不得了啊。
一向都没怎么出现在我们视线中的白露开始频繁的造访我家,有时候是和条子一起来,有时候是和条子一前一后到达。他们一起来喂白饭,这让我惊讶又敏感。我问条子,你和白露怎么走得这么近,条子说,白露是老周的女朋友,这没什么。她不是怕狗么?我疑惑地说。条子说,老周完全是瞎说,白露可能比他更喜欢狗。
事实证明条子的这种说法是正确的,白露对白饭非常好,而且还帮它洗了澡,这对于我们两个不怕狗的大男人也是办不到的。但是我开始敏感的认为条子和白露可能是错误的。老周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来了电话,告诉我他已经准备出发回来了。我把我敏感的猜疑说给老周听,老周在电话里笑着说,这不可能的,条子和我是兄弟。我说他们最近走得很近,老周说好了,你不必担心,白露我是了解的,条子目前的经济状况是负担不起白露的,白露在男人和钱之间只会选钱。我说条子现在也有钱了,他现在不干快递员了,现在开了一家餐馆。老周在电话里顿了顿又笑着说,好了,你说的我知道了,白饭怎么样了?我说,有件事情你得如实告诉我?白露真的怕狗么?老周说是的非常怕,怎么了?我说,她可能是个演员,我是说在你面前。白露非常喜欢狗,而且对白饭很好。老周马上不说话了,最后说了一句可能她真是个演员。
条子和白露毫不忌讳旁人的一起来给白饭喂食,我突然觉得自己倒像是个演员,一个没有对白台词,完全只凭借眼神交流和肢体语言来传情达意的演员。我和白露很少说话,因为她的高冷和我的无趣。或者在白露眼里真像是老周说的一样只有钱,可是条子有什么?我再次求证条子和白露的关系,条子说,没有的事,他和白露只是老同学,我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种老同学么?条子有点生气对我说,你把我当什么人?我说那你新交的女朋友是谁?条子说,有时间介绍你认识。我的心宽了许多。
我是在条子的餐馆见到他的女朋友的,我是受邀而去,在我还没到席的时候白露和条子所谓的女朋友已经到场了,两个姑娘在坐一起的时候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条子的女朋友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身材和白露都不是一个级别的,整体看上去二者优劣明显,条子的女朋友看起来太小了,小到可以去初中冒充初中生。虽然白露在衣着身材上展现了优势,但在清纯稚嫩上也败给了条子的女朋友。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姑娘,一个相处了七八年但是最终还是要离开我的姑娘。在她身上我见证了从条子女友发展到白露的全过程,她也见证了我那七八年不堪的生活。总之结局是和平分手,这么一个和谐的结局,摒弃了狗血的剧情、无谓的争吵,两个人最后甚至还以同志般握手的方式作了告别,而从此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
当起餐馆老板的条子越来越胖了,和现在的条子相比我或者更应该叫“条子”,当年就是因为条子太瘦所以被冠以条子的称谓,我当年是要比条子壮的,老周赴藏的这几个月里条子的体型在追赶老周,老周严格来讲不能算是一个胖子,因为他有185的身高,所以拥有185斤的体重也不太显胖,再加上老周有健身的好习惯,185斤的体重不会成为老周的累赘,反而成为他得以炫耀的良好资本。老周拥有本县所有健身俱乐部的会员卡,得以在健身期间寻找各种优质姑娘,老周曾和我作过深入的剖析,一般肯把钱花在健身和健康上的人,一般个人和家庭环境都不会太差。老周的分析很对,所以他得到了白露。老周曾讲过他和白露的邂逅过程,大抵是这样的:在一个月亮即将代替太阳的夏日黄昏,我们的老周同志正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这个时候女主角白露小姐出现在老周的视野里,白露小姐在对面的器械场地和一个小杠铃作斗争,老周马上把跑步机加到最快速度直至机器报警,然后大声呼喊教练,教练来了之后老周假装不满大声的说,你们这里的最快速度就是这吗?教练平时没少拿老周的好处,老周用眼瞟瞟对面的白露,教练秒懂,大声说,这位先生抱歉您的速度太快了,我们的机器跟不上您的脚步。老周大声说,你告诉我我现在的速度是多少?教练大声说时速200公里,老周说扯淡,有这么快吗?教练说有,有,有。老周说那我可以参加奥运会了啊。教练说这是肯定的,还能拿金牌。这两个人一唱一和作相声表演,白露是唯一观众。白露放弃了和小杠铃的斗争,叉着腰看着一对活宝在说对口相声。白露最终笑出声来,老周马上对白露说,这位女士你的笑是嘲笑还是赞美?白露当时的回答是,我觉得全世界都欠你一个奥斯卡男主角奖。老周直接贴面逼近白露,距离近到镜头都无法对焦,近到两个人都可以清晰无比的看到对方脸上的毛孔,两个人的鼻息轻扫着对方脸颊上的汗毛。就是这么一个距离老周直勾勾的看着白露,对她说,那么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得最佳女主角奖如何?白露被老周的这种直白而又粗暴的告白打动了,但是老周始终认为白露彻底成为他女朋友是和他有一次无意中给白露看了他7位数的存款有关。老周人格魅力中最大的亮点就是自信。老周天生的优越感造就了这份自信,我始终相信白露不会是老周生命中第一个女人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条子的女朋友叫小慧,这是一个从影视刊物到现实生活中都被高频率使用的名字。我问条子小慧成年没有?条子说别人都25了,我真的看不出来小慧有这么大,我和这个叫小慧的姑娘居然很聊得来,小慧的内在美好可能要胜过白露很多,因为小慧很有亲和力,和高冷的白露相比她能算得上温暖的姑娘。条子对我说怎么样你不再怀疑我和白露了吧,我现在可是有小慧的人了。我无话可说,觉得自己太过于敏感了。白露一直低头吃东西,冰淇凌做派丝毫不改。条子突然对我说,你也应该早点把哪个谁给忘了,重新寻找幸福。我只是笑笑,然后我把声音调整到避免哽咽的状态说,我却觉得我现在一切都很好。条子和小慧还有白露突然都一齐望着我,条子说我觉得你不好。我记得我当时把一杯有些热辣的白酒一口喝下然后告别三人。
老周在一周后回来了,和我想象中的风尘仆仆不大一样,老周依然衣装得体,头发一丝不乱。只是脸上稍稍有点发黑,老周告诉我这是高原紫外线灼伤皮肤的结果。老周说只和我通了电话,我有点惊讶。我和老周见面的地方是省城,老周给我介绍了一起赴藏回来的朋友,包括一名和老周关系显得极为密切的姑娘,我认为这名姑娘完全可以称作是老周的女朋友,因为他们在公共视野里毫不避讳的同饮一杯高脚玻璃杯里的葡萄酒。老周和我说,你知道嘛,这个姑娘比白露要好一千倍,我们是患难之中显真情。我完全不知道老周在这几个月里,和眼前的这位姑娘发生了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但是我对老周这种行为感到不快,我说老周那你和白露……我还没说完,老周有点不耐烦的打断我说,不要提她,她只是喜欢我的钱,她一直在欺骗我。我说你就确定这个姑娘不是喜欢你的钱吗?老周说,不会的!我说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老周说明天回去就和她摊牌。我说你这样对白露有点不公平。老周几杯红酒下肚后的脸有点扭曲和模糊,他大声说,不公平个屁,她做的好事我能不知道?我说,上次我和你说的事是误会。老周突然冷笑着说,全世界就是你一个烂好人,可是你又是个可怜虫?我说老周你把话说清楚,老周说我今天只叫你过来还不清楚吗?就因为我还把你当朋友,我现在压根就不相信条子和白露,有些事情我比你更明白。我说老周你喝多了,我只管起了身离开,身后是老周愤怒的摔碎玻璃制品的声音,我越走越远,直至身后传来老周带着哭腔的嘶吼,我觉得我分不清现在到底谁比谁更可怜了?
老周在三天后回到了县城,下午下班的时间他把一辆崭新的卡宴开到我单位大门口,我一出门老周就冲着我按喇叭,我看出是老周,副驾驶是那位姑娘,老周下了车高兴地说,今天特意来请吃饭赔不是的,上次自己是酒后失态胡说了几句。我说没关系的,但是我真希望我们几个人坐下来好好谈谈?老周马上不高兴地说,和谁?条子还是白露?我说你该给白露一个交代,老周说交代什么?我说好吧,你刚回来还是好好休息,我把大家约着这个周末一起聚聚。老周说,你现在怎么也变了?我说我没有变,只是我们可能越来越了解对方了。老周好吧,给你们一个交代,给你们一个交代。我们最终不欢而散。
我连续加班,白饭因为没人规律的喂食给它,变得很躁动,偶尔还发出叫声。我没有把老周回来的事告诉条子和白露,条子依然努力起早贪黑的经营着餐馆,白饭的喂养就懈怠了不少,白露也来得少。但是每次白露来的话白饭就会很高兴,因为白露把它照顾得很好。
白饭的隐秘饲养最终被发现,败露的原因是它大声的吼叫让家里人知道了,我自然也是遭了殃,家里人说给我一天时间把狗处理掉。我给条子打了电话,条子说这条狗算是三个人的共同所有,等老周回来让他拿主意吧。我突然感到无助,因为老周已经回来了,但是我却不能说他回来了,我最后说家里人给我一天时间让我处理掉。条子说这样吧,我们把它送到宠物救助领养站去吧?我说那是个什么地方?条子说你带上狗,我晚上带你去。
我和条子把白饭送到了宠物救助领养站,我有些惊讶,这种在国外和大都市才会有的机构居然在我们这个小县城里突兀的建立了。里面环境很好,收养了很多流浪狗和流浪猫。条子在帮白饭办收养手续,而我一直在看那些上蹿下跳的动物们。我和条子在离开时一起隔着笼子抚摸了白饭,工作人员许诺说会尽快为白饭找到个收养它的好人家。我们满意的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我给老周打了电话,告诉他白饭进了收养站,电话那头的老周醉的很厉害,口齿含糊地说好好好,祝祝…白饭…幸福福!然后是手机坠落的声音。
我原本觉得我的生活里有没有白饭是没有什么波澜的,我没有老周、条子和白露那样的关切它,从一开始意外成为爱狗人士,到后来只是单纯的觉得白饭是一只好狗,然而这并没有在我的生活里占据什么空间,我还是每天起得很早,行走在去单位的路上,直至那天看到了那只很像白饭的流浪狗。
我答应老周和老周答应我的,给大家一个交代这件事最终由我促成,老周会以刚回来的身份参加聚会,而聚会的地点被我安排在条子的餐馆。约白露的电话也是我打的,我说白露老周回来了,今晚在条子餐馆聚聚。白露只说了一句,好的。
老周在路上一直抽着烟,车内的空气浑浊不堪,我忍不住咳嗽起来。老周说,白露约了吗?我说约了。老周说,只要白露离开他,房子可以送她,然后再给她一笔钱。我说,希望你能处理好。老周表明一个强硬的态度就是不管白露同不同意,他和白露算是完蛋了,他的生死相依的姑娘马上要和他结婚。我觉得我不能再劝老周了,虽然在道义上我应该谴责老周和同情白露,但是或许这样才算得上是对他们彼此最好的结束吧!
四个人的见面没有我想象中的尴尬,条子招呼我们都坐下。老周也给条子让了烟,白露依然一言不发,但是她选择挨着老周坐下,我突然想说点什么,老周已经开了一瓶白酒给我们都满上,然后说来大家一起干了!就这样喝起来,四个人没有一句话,条子说,我去看看狗肉做好了没?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一盆肉说,
已经做好了,是今天现杀的那只白狗,非常肥。老周说,条子你现在居然卖狗肉?,条子沉默了,我的敏感给了我不好的猜想,我跑到后厨,看到一堆血腥的内脏和一张沾满血污的动物皮毛,在最显眼的位置有三道伤痕。我突然发疯似的冲到条子面前说,你这个畜生你杀了白饭!老周和白露一起慌忙跑到后厨,白露是哭着跑出来的,老周蹲在地上呕吐起来。我掀翻了桌子和条子扭打在一起。
那天我凭借着酒力和愤怒把条子这个体重超过140斤的人送进了医院,而我被民警同志带进了看守所,拘留十五天。老周全程蹲在地上呕吐着,无暇理会打斗的我们,白露陪着他嘤嘤的哭着。
我被放出来的那天,同时也得知因为斗殴我已经被单位开除了,经过条子的餐馆,门口挂出此店转让的标牌,店门紧闭。老周打来电话,让我参加他的婚礼,我说,我不去了祝你们幸福,然后狠狠的把手机投进路边的垃圾堆,却惊起了一团白色,是一只白色的小狗,它是那么的幼小,我对着它喊---“白饭”。(完)
时隔了几个月终于写完了,最后的结局也杂揉进了我当下的一些情绪,这个结局可能不是我曾想到的结局,文中的“我”也并非本人,请勿对号入座。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算我抄袭。
2017年12月8日晚
流浪狗从被关爱饲养到重新流浪,然后再到生命终结,无疑不揭露了人性丑恶的种种,人的真善和伪善,还有真情与背叛都在故事里。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大多数人眼里结局是不好的,但是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样,打开后全是灾难和毁灭,盒子的最底层却最终存放着雅典娜给人类的礼物----那就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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