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老妻

等红灯的时候，我从车窗向外张望。人行道上那一座高高的花坛上竟然站着一位年近七十的老阿姨。

她穿一件宝蓝色的背心旗袍，外面罩着同色的纱质开衫，她的头发是这个年纪比较时兴的短烫发，染成黑茶色，显得十分年轻。她体态匀称，并不胖，是一种很健康的丰腴。

单看她的时候，我并不敢确认她的年龄，她像个少女一样，沿着高高的花坛，略带羞涩的低头微笑。我真为她捏了一把汗，不过我很快发现，她的手是被牵住的，只是牵手的那个人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花枝后面。

出租车向前移动了一点，她也走到了花坛尽头，花枝后面的那个人终于露出了面。

那是一个不太高的老人，穿着灰白的衬衫，头戴一顶棒球帽。虽然他的头发藏在帽子里，但露出的鬓角出卖了他的年纪，那一片白花花的短发里早已失去青丝的踪迹了。

他高高地抬起胳膊，虽然有些费力，但仍然尽量维持体面，并努力保持着妻子的绝对安全。他时不时快速的换一下胳膊，以免妻子看出他的疲惫和酸痛。

但妻子还是发觉了。她停下脚步，微微弯下腰，示意要跳下花坛来。她的丈夫急忙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妻子的双臂。然后她轻轻一跃，尽量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但仍用一只手牵着妻子，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扶了扶帽檐。妻子有些脸红，大概马路上的这一跃令她多少有些害羞。她稍微加快了脚步，微微低一下头，但嘴角却浅浅地笑着。丈夫倒显得镇定许多，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妻子，老迈的脚步也没有失去应有的沉稳。也对，他最不需要在乎的就是路人的眼光，更何况他的妻子在开心地笑着。

绿灯亮了，出租车缓缓前进，我尽量延伸目光，让那一对衰老却美好的身影再多一秒停留在我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