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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怅三人行之赞美与诅咒》039(长篇小说)

《悲怅三人行之赞美与诅咒》039(长篇小说)

作者: 一默1520 | 来源:发表于2023-10-29 18:08 被阅读0次

    无奈篇***绝处逢生(之一)   

    日子难过,天天过。  

    日子好过,不是我。  

    再难过的日子,也有过去的时候。  

    过去了的日子,都是好的,都那么快。  

    一转眼,就进入了二十一世纪。  

    一转眼,熊伟就年过不惑,跨四奔五了。  

    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很多人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侯继林已经是身家上亿的大富豪了,并且成为了“政协委员”,可以说是风光无限。  

    而赵倩却跟老公离了婚,带着儿子移民“新西兰”,开始了一种陌生而全新的生活。  

    就连“四六不靠”的“赵胖子”,也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为夫为夫的走上了正轨。  

    也正因为如此,熊伟不愿打扰别人正常的生活,渐渐的跟“赵胖子”疏远了,最后失去了联系,也就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  

    在这个城市里,变化最小的,也可以说没有什么变化的,仍然只有熊伟一个人。  

    他依旧是孑然一身,特立独行。  

    他依旧是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  

    他依旧是过着早不保夕却又无忧无虑的日子。  

    说得抽象一点,他以一个“边缘人”的姿态 ,在这个日益虚浮与繁华的城市中,过着一种简约而朴实的“非主流”生活。  

    说得具体一点,他以一个“原住民”的身份 ,却像外地进城的农民工一般,过着上无片瓦、下无立锥、前无坦途、后无援助、左无亲人、右无朋友、孤单漂泊的“浮萍”生活。  

    他一直在近郊租住廉价的农房,城市扩展一圈,他就往外搬一点,总是处于城市的边缘,若即若离,不近不远。  

    从最开始烧“蜂窝煤”,到后来用煤气罐,从听短波收音机,到看二手长虹彩电,他好像也跟着时代在发展,只是,他进一尺人进一丈,尺长寸短,他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刚从看守所出来那阵,他继续着他的“耙耳朵”事业,一天能挣几块十来块,一个月少则两三百,则五六百,运气好时能到小一千,只可惜,这样的好景不长。  

    没过多久,大量身穿青衣、头戴白帽,被人们戏称为“黑猫警长”的城管执法人员,开始像蚂蚁一样,密集的出现在街头。  

    他们不准人摆摊,不准人占道,掀翻一张张“麻辣烫”桌子,踢倒一个个烧烤铁架子 ,撵得小商小贩抱头鼠窜、鸡飞狗跳,整得大街小巷菜蔬遍地、瓜果狼藉。  

    毫不夸张的说,他们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就没他们不管的!  

    像熊伟这样,靠蹬“耙耳朵”拉客挣钱的,既是非法营运,又会影响市容,还不见一次抓一次,见一次缴一次!  

    买一辆自行车,再配个偏三轮,也就是两百块左右。  

    如果一个月被城管抓一次,缴一辆车,勉强还能承受,努力还能糊口。  

    如果一个月被城管抓两次,缴两辆车,基本上就是白打工,全“孝敬”政府了。  

    如果一个月被城管抓三次,缴三辆车,根本就是在倒贴了,完全是做赔本的买卖。  

    熊伟的最高记录,是一个月被城管抓四次 ,每周一次,就像“做礼拜”。  

    这样倒霉的事,换了谁,都挨不起,也遭不住,还是趁早改行为妙。  

    熊伟像学父亲当年那样,摆个修自行车的小摊儿,但城里不准摆,摆在郊区的农村 ,又没几个顾客上门,几乎挣不到钱,便只好作罢。  

    所幸,人还算“年轻”,还有把子力气,于是加入了,以外来务工人员为主的劳动力大军,不是进入收费的“九眼桥劳务市场” ,就是立在各个免费的桥头,等用人单位来点招临工、散工。  

    他曾长期转战于城市的各个建筑工地,和泥、抹灰、挑砖、抬板,一天拼死拼活,旺季(大节、大假、农忙期间)挣个四五十,平时挣个二三十,淡季四处找活八方碰壁。  

    即便是旺季,也不是见天都有活儿。  

    运气好,一个月能干上二十来天,算是“满活儿”;一般情况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干半月歇半月;更有甚者,各方面不利因素凑齐了,一个月也干不上十天的活儿 。  

    他也曾穿梭于各个火车或汽车的货运站,背背、肩扛、上货、卸车,干着挥汗如雨 、喘气如牛的下力活路。  

    即便是这样挣钱不多、用力不少的工作,竞争也非常激烈,有时甚至到了残酷、残忍的地步。  

    以血缘、地缘等各种关系,结成小团体的搬运工们,往往为了能多装一辆车、多下一趟货,相互间经常发生摩擦,进而大打出手,致伤致残。  

    熊伟不想参与这样的争斗,每每发生类似情况,他就会退出,换一个地方再干。  

    一圈换下来,也就换无可换了。  

    在最艰苦的日子,找工作最困难的阶段,他甚至走出城市,来到农村,在农忙的时节,帮助劳动力不够的农户,春耕秋收。  

    但他毕竟不是农村长大的,干起农活来,显得笨拙而吃力,很多请他帮工的人,不光是看好他的勤快,更多是好看他这个城里人出“洋相”!  

    于是,他只好又回到熟悉的城市,无论贵贱的,见缝插针的,什么活儿都干,就是不干违法乱纪的事情。  

    在街头发过传单。  

    在餐馆刷过盘子。  

    在“保洁公司”当过清洗高楼外墙立面的“空中飞人”。  

    在“快递公司”任过心连心门对门服务的“急便先生”。  

    在社区打短工,送过报纸,送过牛奶,送过纯净水,送过煤气罐。  

    在医院做陪护,背过小孩,背过孕妇,背过传染病,背过植物人。  

    无论是劳动时,还是休息后,他都是那么古道热肠的乐于助人,却已经不敢全心全力,往往点到为止、见好就收。  

    他与身边所有人,都相处甚欢,却无一深交,始终保持适当的距离,互不干扰。  

    他没有什么嗜好,更不用说什么不良习气了。  

    偶尔也会抽烟,是因为寂寞难耐、无人倾诉,却并不上瘾,别人敬烟从来不接,都说自己“不会”。  

    偶尔也会喝酒,要么是特别疲劳,要么是适逢节气,既当放松与解乏,又当调节与奖励,小酌即止,从不喝醉。  

    总是用最便宜的“三花”,泡上一缸子酽茶 ,不求味道好坏,只求提神醒脑。  

    有人说:人生就像一杯茶,刚开始很苦,慢慢的味道就会好起来,但越到后面,越发的寡淡,最后就彻底没味儿了。  

    这句话,用到熊伟身上,并不适合。  

    他的人生,像一杯特殊的茶,一次次加的不是水,而是茶叶,不仅开始就苦,而且越到后面越苦,最后把人苦麻木了,什么味也尝不出了。  

    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熊伟,乐天知命,顺天认命,依天从命,基本上已经麻木了。  

    饶是这样,老天依旧没有放过他,命运仍然还要作弄他,又给他人生这杯茶里,加进了一大把“茶叶”。  

    翻过四十岁,熊伟就觉得自己,干起活来有些力不从心了。  

    刚开始出现这种情况,他以为是营养不良 、过于劳累、透支生命、出现早衰,于是换成了比较轻松的工作,也改善了伙食,以为休整一段时间,慢慢就会恢复变好。  然而,情况却往相反的方向发展。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熊伟经常觉得,头重脚轻、四肢无力,就连比较轻松的力气活都不太干得动了,稍微用点劲儿,或者是劳累一点,就会心悸气短、一身虚汗。  

    一起劳动的工友,发现他面色苍白,形容憔悴,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身体上的变化,小腿开始浮肿,左上腹也十分坠胀。  

    无法正常的劳动,也就无法挣钱吃饭,一贯小病拖好的熊伟,十分明确的知道,这次非得上医院不可了。  

    熊伟来到,离他住地最近的一家区属医院 ,挂了一个内科,向医生较为详尽的描述了,自己的症状以及相关情况。  

    除了听诊、问诊,医生还让其查血、查尿 ,进行了一系列必要的检查,初步诊断为“再生障碍性贫血”,建议他立即住院治疗 。  

    他告诉医生,自己还没做好住院的相关准备,要回去想一想,再做决定。  

    当他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个病的名字,是如此陌生却又似曾相识。  

    于是搜肠刮肚的一通猛想,还真拿给他想到了。  

    很多年前流行的一部叫《血疑》的日本电视连续剧中,女主角“大岛幸子”所患的就是“再生障碍性贫血”,不过却是误诊,因为此病与俗称“血癌”的“白血病”的初始症状一模一样,所以“大岛幸子”最终被确诊为“白血病”,并不治身亡。  

    想到这儿,熊伟一惊,难不成戏剧性的事情,也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呸!呸!!呸!!!”  

    熊伟一边制止自己接着往下想,另一边却又认为这种直觉般的预感往往很准。  

    回到自己的蜗居,他又做了一番思想斗争 ,最终决定——有病就得治,治好了才能正常的生活;既然要治,就要找一家大医院好医院,医也医得踏实,好也好得快点 !  

    于是,熊伟带上自己所有的家当,也就三千多元现金(因为他知道,现在看病很贵 ) ,来到“华西医大的附属医院”,直接挂了一个“血液科”的专家门诊。  

    给他看病的是一个和善的老者,人们都叫他“孟教授”,据说是“博士生导师”,还领导着一个国家级的课题研究小组,是国内乃至国际上知名的专家学者、学科带头人。  

    “孟教授”先是仔细阅读了区属医院的病历 ,又听完了熊伟的描述,便让患者躺在小床上,查看检视了腹部和小腿,之后令其做了一套有关血液方面的系列检查,最后让其一周后再来复诊,到时候才可能下结论。  

    熊伟终于渡过了这难熬的一周,因为这一周他没有出去挣钱。  

    他原本以为,在家休息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可惜事实却完全相反——“三饱一倒”更让人度日如年,忙惯了、累惯了,突然一闲下来,脑子里除了想自己的病,还是想自己的病,控都控制不住,烦都烦死了!  

    再次来到“孟教授”面前,熊伟像是在等候着“宣判”。  

    “孟教授”见到患者很紧张,为了活跃一下气氛,便用轻松幽默的语气对他说:  

    “我有两个好消息,有两个坏消息,你选择先听哪头?”  

    熊伟自认为是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

    乐观只是他应对艰辛生活的必要手段,悲观才是他骨子里面的东西,因为他明确的知道,事情一旦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总会以最坏的情况出现。  

    于是他选择了先听坏消息。  

    “孟教授”十分诚恳的告诉他:  

    “第一个坏消息是,你得了‘白血病’,而且是比较罕见的‘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并且已经进入了中晚期,对此,我个人深表同情与遗憾!”  

    “孟教授”停顿了半分钟,像是在等对方适应与消化一下,才接着说:  

    “第二个坏消息是,治疗这种病,要花很多钱,很多很多的钱!”  

    不等熊伟有何反应,“孟教授”就迫不及待的说出了好消息,算是给对方的一点安慰:  

    “相对应的两个好消息,第一个是,以现在的医学水平,你得的这种病,完全能够治愈;第二个是,我准备把对你的治疗过程 ,作为教学病例来处理,这样就可以减免你总费用的百分之三十,如果你有‘医保卡’的话,社保局还能报销百分之六十以上 ,这样一来,你个人负担的部分,就不到百分之十了!”  

    说到这里,“孟教授”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像是已经帮患者治好了病一样。  

    虽然只有短暂的两次接触,但熊伟凭直觉完全可以认定,坐在对面的老者,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并且正在进最大的努力来帮助自己。  

    然而,摆在熊伟面前的第一要务,还不是如何治疗,而是搞清楚状况。  

    整理了一下思路,熊伟用十分平静的口吻向医者发问:  

    “孟教授,您能明确的告诉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病?如果不治疗,我将面临什么样的情况?如果治疗,我将面临什么样的情况?最终可能要花多少钱?这一系列的问题吗?”  

    后者笑着点了点头,略带诙谐的说:  

    “好吧,我就给你来一个关于白血病知识的普及教育把!”  

    于是,就有了近一个小时的说明和解释——  

    “白血病”,是造血组织的恶性疾病,即造血机能出现了问题,产生大量病变的“白细胞”,不仅抑制“红细胞”和“血小板”的产生 ,而且没有足够的正常“白细胞”来抗感染 ,发展到最后,患者或死于“中枢神经和内脏器官得不到血液的供养而病变衰竭 ”, 或死于“ 因失去抵抗力而出现的各种并发症” 。  

    说通俗点,“白血病”就是“血液坏死症”,所有民间称其为“血癌”。  

    而“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是一种比较罕见的情况,由病变的“白细胞”中的其中一种“粒细胞”,慢慢侵润“脾脏”而诱发,因此会出现“脾脏”肿大,从而产生左上腹坠胀等一系列的症状。  

    此病的早期,无明显感觉,一旦有明显感觉和出现症状,那就是进入了中晚期,如果再不及时救治,患者最多能坚持一至死年,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白血病”最直接最有效的治疗方法,就是进行“骨髓移植手术”,用正常的骨髓取代病变的骨髓,从而恢复造血机能,重新制造出有用的新鲜血液。  

    一次顺利的“骨髓移植手术”,花费在人民币二十万左右,反之,如果不太顺利的话,钱会用得更多,并且没有上限。  

    费用的几大项包括:  

    一,与骨髓捐赠者配型,须两万元左右;  

    二,捐者与受者,一起打“血象动员针”,须两万元左右;  

    三,骨髓分离、冷冻、蛋白培养、分装等,须两万五千元左右;  

    四,“中心静脉管”等手术耗材与费用,须两万五千元左右;  

    五,“无菌层流舱”一天一千五百元,最少要住一个月以上,须五万元左右;  

    六,后期化疗和预防感染,以及住院期间的各种检测和杂项费用,须五万元左右;  

    七,不出现“排异现象”的话,即到此为止;否则,一切归零,还要花上几十万。  

    而对于个别因特殊情况不适宜进行移植手术的患者,只有采取“保守治疗”。  

    所谓“保守治疗”,就是药物控制,治标不治本,只能延长患者的生命,而且费用依然不菲,一年也要花上两三万,甚至四五万。  

    因此民间有人戏称“保守治疗”为“花钱买命” ,如同患者最后这一段生命的时间,是靠金钱来续上的;花钱越多,就活得越久;同样,活得越久,花的钱就越多。  

    对于富人来说,生命结束了,便不再花钱了;对于穷人来说,钱花光了,也就没有命了。  

    ……  

    说到最后,“孟教授”有些感慨和唏嘘。  

    听到最后,熊伟有些无力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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