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老家回上海的邻座儿是一个跟我妈妈年纪相仿的阿姨。凭直觉我想她应该是去上海帮子女带孩子的。果不其然，当我问她到上海干嘛去的时候，她幽默地答：“再次光荣上岗，去女儿家带娃。”
阿姨很健谈，她告诉我外孙已经五岁了，打出生起就是她一手带大的。当年她已在上海长宁区给女儿买了一套不算太大的房子，但可惜并不是时下热门的学区房。所以目前她把房子出租了，而在浦东租了一套大点儿的房。每月还得倒贴几百块钱房租，就为了让外孙就读附近的一所有名的双语幼儿园。
接着阿姨又跟我探讨了当年我们上学时老家的教育以及现在上海的教育。她感叹“真的好累啊”，不但觉得小孩子学得累，女儿赚钱累，连她自己只是负责转战在各个兴趣班之间接送，同样也觉得累。而且关键这不仅仅是身体累，更是心累。
我问阿姨过节怎么是一个人回来的。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讲给你听可能你都不会相信，“我是特地回来开刀的，刚拆线我就马上买票赶回上海了。为此女儿已经请了十天假了，她再不回去上班的话，估计就要被老板炒鱿鱼了。”
“做了个什么手术呀？为什么没有直接在上海开刀呢？”
“是切除了一个腋下的良性囊肿，在上海也看过几家医院，但是手术费都要差不多一万元，而且我家里的医保卡没法报销。在老家这里，我的一个亲戚是医院里的主治医生，通过他的关系我最后自个儿就只花了几百块钱，其它费用都报销掉了。”
“你怎么也没好好在家休息几天再出门？”
“没办法呀，女儿明天要去加班，外孙没人带了。”
“你女婿不带娃吗？”
“唉，别提他了，我女儿是个单亲。其实也不算是，他们还没离婚，但她这日子过得跟单亲没两样。”
“她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带娃，孩子还小，确实忙不过来啊。”
“我女儿命苦啊，遇人不淑。那个男人一开始对她很好的，所以为了他，我女儿把原本在武汉的一份很不错的工作辞掉了，然后到上海来找他。”
“后来那个男人就性格大变吗？”
“我女儿是未婚先孕，他们是迫于压力才结的婚，我估计他当时根本就不想结婚。后来他经常住在父母家不回来，借口说两个老人需要照顾。不过他父母的确也年龄大了，都七十好几了，而且他爸有老年痴呆症，他妈又心脏不好。”
“没有考虑请个阿姨帮忙吗？”
“我女儿提了，但是他极力反对，说他是家里的独生子，不照顾父母就是不尽孝道。”
“这种状态持续很长时间了吗？”
“至少有五、六年了吧。他们刚结婚的时候还挺好的，后来我女儿被查出来乳腺癌，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不太回家了。”
“真是太不幸了！”
“还好发现得早，做了切除手术，后来身体恢复得也不错。”
“你女婿没有回家照顾他太太吗？”
“别说照顾她了，他偶尔回来也都是跟我女儿吵架，不是嫌弃她这个，就是看不惯她那个。反正每次他总能够为他再次出去找足理由，连我女儿产后抑郁也被他拿来说事。”
“这样的男人太可怕了。”
“是啊，女儿之前真是瞎了眼才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我也多次劝说女儿，是不是就跟他离了。但是她说孩子现在还这么小，离婚对他的成长会造成伤害和阴影。”
“那她打算一直熬到孩子成人吗？”
“无论她是不是决定离婚，也不管是选择在什么时候离，我都全力支持她。其它的事儿我帮不上什么忙，我只要带好孩子就足以减轻她的负担了。”
“母爱真伟大！”
“你也是做了妈妈的人，相信你会明白我的心境的。”
说完，她把脸转向窗外，默默地擦眼泪。然后我便没有再打扰她，直到下车前她问我在哪里打出租车。于是，我分担了她的行李，东西不重但很杂，有鸡蛋、豇豆、青菜等。阿姨说都是她家菜园子里种植的，外孙最喜欢吃自家种的新鲜菜。
我一直把她送上出租车之后，准备关上车门的一瞬间，她突然想起来问我要电话。我帮她把号码存储在她手机的通讯录里，并给她标好备注。随着她的感谢声，车子开走了。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在将来某一天突然想起来给我打个电话，我也不知道她以后是否还记得与我的聊天，我都要感谢她给我讲的这个故事，让我重新回归最本质而纯粹的母爱。
我是行之舞者，那一个放弃了过日子，而是在边行边舞中过生活的Awareness_danc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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