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贩卖机

语卿

我爱上了一个机器人。

物质生活终于提高到了一个不可控的地步，金钱欲望成了社会主流，物欲横流里，感情成了不可多得的东西，机械化生活让人享受更多便利，甚至吃饭不用动筷子，自动饭桌送到嘴里，大脑里横亘的满满都是电子音，说不清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也说不清自己是人，还是机器人。

我写了封匿名信，用邮件直接发到世界统领局，大意是需要人类返璞归真，不要用冰冷的机器隔绝作为人的情感，现在想想真是天真，我这是给了他们一个借口，让那个计划更进一步。

很快，我收到了回信，他们发明了一种爱情贩卖机的东西，相比亲情，友情，爱情是最不可控的一种情感，沉沦爆发，都在一念之间，我可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机器人怎么会明白人类的感情，再高级的芯片，也仿制不出真情实感，不过，我没回信，把这个当做无稽之谈，继续我浑浑噩噩的日子，人类之间的交流越发少，我觉得我一年都说不了几句话。

“爱情贩卖机，给您最优质的服务，租赁期间可以做任何恋爱之间的事，包您满意。”

不知什么时候，我从街上就听到这种宛如妓院宣传标语的广告词，配合着诡异尖细的电子音，我对着空气骂了一句脏话，轻声的，没多大响动，因为会被脏话机器人捕捉，从而罚款，为了该死的文明社会。

我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慨，促使我走进那台机器，粉红色的机箱里圈养了几只美丽的机器人，她们有仿真皮肤，除了后脖颈外露的金属电路板盒子，任谁都以为她们是人类。

我看着他们婊子一样透过玻璃展示柜对我挤眉弄眼，胃里一阵翻腾，这他妈跟充气娃娃有什么区别？

旁边是男性机器人，机箱是黑色，里面有几个空位，大概是被租赁出去了，我看了价钱，一千美金一天，在这个社会，人人是金钱的奴隶，说真的，不贵。但当时我是怎么昏了头，把那个看上去还不错的金发男机器人领回家的？一边跟他勾肩搭背，一边摸索他的皮肤，温热，光滑，声音也没有明显的电子音，还会抽烟。

据他后来说，他们鼻子里装了烟雾导出系统，可以模拟人类抽烟，说这话时，他眼珠动了动，毫不犹豫把鼻子开关打开，露出里面的构造。

“嗨？机器人先生？”

这是我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带着嘲讽和嫌弃，想着自己真是疯了，买了个大号洋娃娃

。

“嗨，你好先生，莫里为您服务。”

他朝我鞠了一躬，肢体动作还很僵硬。

“好啊，我们床上服务？”

我坏心眼的，生拉硬拽，把他弄到床上，却开始研究他的说明书。

电子光板发出淡蓝色光，一大段说明理论让我眼睛酸胀，他马上凑到我脸前，用手掌轻柔我的眼睛，温热的嘴唇应该是什么恒温系统，快速擦过鼻尖，奇异的感觉让我内心酥酥麻麻，一开始的愤慨抛到天外，一心想让我花的一千美金不打水漂。

爱情贩卖机？爱情要是能贩卖就不叫爱情了。

可他真的给了我恋爱的感觉，两个男人看电影，逛公园，手牵手散步，甚至做到了最后一步，性的碰撞，可他只是个机器人，就算我是个变态又偏执的gay，也不至于对一个皮相稍好的机器人动感情，可实际上，我错了，且用生命都填补不了这个错误。

二十四小时哪怕在这个无所不能的世界，也增长不了，我把莫里送了回去，那时候那几个空位也回来了，他们看着我，表情僵硬，我下意识的跟莫里做对比，这让我心跳不已，这种对恋人下意识的对比，我没有多想。

很多天以后，我常常会梦到和莫里上床的情节，他猛烈，激情，我觉得我只是太寂寞了，可花钱找了少爷，却让我更加厌烦。

我又一次租赁了莫里，时长一周。

“你好，莫里为您服务。”

陌生的口吻，仿佛那天跟我快活一整天的不是他，我产生了一种酸涩情绪，下一秒就转化成歇斯底里的泄愤，报复，我趴在他身上撕咬，带着情绪，空荡的心下意识被填满。

莫里只是按照芯片指示做着动作，我越发明白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了，所谓服务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种关系说的好听点叫包养，不好听就是买了个会说话的“娃娃”。

一周后，莫里回去，我做了个平生最大胆的决定，把他的芯片改装，抹去了指令，把一些对于情感上的东西留白。

莫里从爱情贩卖机逃跑了，他从留白里自我衍生出了情感，电脑里做出反应，他直奔我家。

那段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候，莫里像一个表现良好的忠犬，时刻守在我身边，给予我慰藉，聆听我抱怨，愤世嫉俗里满满的无可奈何，莫里做了一个决定，他连接自我意识侵入了统领府主机，企图销毁自己在内的所有机器人。

都是我的白痴言论，让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

他发现了一部计划书，领主早就死了，现在的领主是机器人，他们研制了一大堆机器人用以控制人类，他们自我衍生的意志比人类智商高的多，但人类社会里满满的欲望野心，也让这些机器人跃跃欲试，爱情贩卖机是第一步，让人类泯灭最后一丝情感，均为机器的奴隶。

“莫里，快停止，你会被发现的！”

他手指飞快击打在电脑上，朝我笑了笑，人性化，不惨任何公式化的微笑，我却不由红了眼，那时候，我就预知，我会失去他的，失去莫里，我的爱人。

领主发现莫里了，他被强行带走，我看着他把自己一截手指卸下来，抛给我，迈着沉重的步子，等待他的，只有销毁。

我疯狂的，拿着斧头，砸了所有爱情贩卖机，大叫着莫里的名字，四周都是冰冷的电子音，我看到周围的路人他们的脖子后面，都有一个金属盒子，小小的，贴着皮肤。

冷汗爬满了我的后背，我躲在家里，看着莫里之前摆弄的电脑，把那截手指变成u盘插进去，莫里已经暗自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剩下百分之十就来由我完成。

我点了下去，深呼吸，就算为我之前的冲动写信买单，用生命买单。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机器人相继爆炸，我被压上断头台，新领主是个皮肤干瘪的白人，他一声令下，一颗子弹朝我飞来，我胸口位置的，是那截手指，此刻它发着光，快速旋转，就像要耗光生命里最后的能量。

挡住了，我没死，人类社会回到原点。

“先生，我是莫里，很高兴为您服务。”

手指应声而断。

爱情从来只有自己争取，贩卖成功的都是欺骗自己的借口，你说呢，莫里？

我拾起最后一块莫里身体的残片，拼好，依然温热，就像他还在一样，用手抚摸我的下巴。

我看着人类的眼睛慢慢恢复色彩，试图拥抱着莫里长眠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