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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危情——被艾滋病毒“潜”了的男人(完整版)

盛世危情——被艾滋病毒“潜”了的男人(完整版)

作者: 纳兰博雅 | 来源:发表于2019-06-27 15:46 被阅读28次
盛世危情——被艾滋病毒“潜”了的男人(完整版)

1

夏季的午后,闷热的空气犹如看不见的浓烟,包裹着人们的前胸后背,向人鼻孔里猛灌。少倾,乌云翻滚,又丝丝沉潜到天际四野,天空陡然暗沉下来,仿佛夜晚骤然降临。雷声闷吼中,长风直驱而入,裹挟着蚕豆般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在滨河公园纳凉的人们,争先恐后地拾级而上,纷纷跑向高处的滨湖大道,各自回家避雷避雨。

转瞬,暴雨倾盆,狂风大作。护城河里,往日暗黑的、悄然流淌着的河水,此时借着风雨之势,哗啦啦作响,强劲地向东奔流而去。

河边的青石板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中年男子。他中等身材,白衣体恤,黑裤子,深咖色凉鞋。他闭着眼,被雨水浸透的衣裤紧紧贴在皮肉上,雨点啪啪地落在他惨白的脸上,他犹如僵尸一般,毫无反应。

  他是谁?无家可归,穷困潦倒的流浪汉?

  不是!

  他,夏明宇,是这个城市的主人。作为公务员,有着一份清闲而安逸的体面工作。

他,夏明宇,在一公里外的小区,有一套精致的住房。上有老母,下有幼子,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娇妻。

今天,一纸诊断书,对于夏明宇35年来的人生来说,无疑是最狠戾最致命的一锤重击,瞬间摧垮他原本健硕的身体和对生活的饱满激情及渴望。

他躺在那儿,僵硬而冰冷。如果不是眼角悄悄涌着热泪,如果不是轻轻颤动的嘴唇和抖动的手指,他无疑就是一具横陈野外的僵尸。

  残存的一丝意识在脑海盘旋,那些曾经的幸福和圆满,完美得像做了一场虚幻的梦。

2

下午四点半,市文化宣传部资料室里,夏明宇长舒了一口气,推开桌子上的几摞资料,清理出一片空档来。他捶了捶僵硬的肩膀,扭扭脖子,活动一下麻木的颈椎,然后拉开藤椅站起身来。

他觉得此时四肢像是一堆生锈的铁棒,各个关节咔咔作响。他一边舒展筋骨,一边走向窗前。

窗台上摆放着两盆长势很好的君子兰和一盆造型雅致的文竹。侍弄一会儿花花草草,转身泡了一杯铁观音,然后静静看着茶叶旋转,舒展——

管理资料虽然是个闲差事,其实和坐牢一般寂寞无趣,熬时间而已。夏明宇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琥珀,如飞虫一般,被死死地禁锢在里面,不能展翅飞翔,甚至不能自由呼吸。

然而,也不能说没有好处,好歹也是个公务员,朝九晚五,双休日,收入稳定。

上个月同学聚会,很多行业的同学羡慕得眼红:喝喝茶,看看报,写写字,你这是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还拿着丰厚的工资。

他心里明白,一个月八千,勉强够生活而已,丰厚谈不上。比起聚会的发起人,上中学时的铁哥们魏强,不止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辆新款路虎,没有个几千万上亿的家底,怎么能买得起?真是风险多大,收益越大,从药业,建材到房地产,人家也是几死几生,才有今天的事业有成,功成名就。

夏明宇收回思绪,展开毛边纸,润好笔,磨好墨,准备练练笔。曲不离口,拳不离手,唯一值得骄傲地,就是这一手的好字。行书了得,在这个小县城,也算小有名气。至于草书,还差火候。所以,最近他想在草书上再下点功夫。

“咚咚”门响了两声。然后被轻轻推开了一点,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年轻女人的笑脸。

“在忙啊,夏主任。打扰一下啦!”女人穿着熨帖的黑色短裙,踩着白色高跟鞋滴咚滴咚的走过来,一路风摆柳,身姿妖娆,香气袭人。

“孙秘书,欢迎光临,请问有何指示?”夏明宇笑到五官都堆叠在一起。

孙怡可是本单位男士的梦中情人,人美嘴甜,八面玲珑,做事勤快,动作麻利。别看她只是一个办事员,在勾心斗角的单位,能获得这样的认可,情商之高,可见一斑。

“指示是你们领导的事情,我就是一个小跑腿的!”孙怡撩了一下栗色的顺直油滑的秀发,呵呵一笑,“这不,在发放体检报告!腿都跑粗啦!”

夏明宇从高高的办公桌上瞟过去,只能看见裙子下面一截细腻如白磁器的大腿。

“啧啧,夏主任,这字真是好,漂亮!”孙怡笑靥如花,俯下身仔细看了下墨汁未干的字,“等有空教教我吧!”

  夏明宇的眼睛刚从白花花的大腿上收回,却又见她俯下身时,露出半个酥胸,脑袋里飞着嗡嗡的小蜜蜂,而翅膀在他心底震颤着,撩拨他心里痒丝丝的。

一缕长发撩到墨汁里。

“哎呀,别动!”夏明宇抖着手,抽出一张纸巾,裹住那缕香发。

“没关系,免费染个发而已!”孙怡美目笑笑,接住夏明宇又递过来的纸巾。“哎呀,差点忘了正事,得赶在下班前把体检报告单发完。”

说完,孙怡一个漂亮的转身,滴咚滴咚地踩着高跟鞋走开去。

给夏明宇留下一个美丽的倩影,和久久不散的女人的馨香。

夏明宇把那团擦过头发的纸巾,窝在手心里,放在鼻子下深深嗅了嗅。脑海里有滑过孙怡那半露的丰满的酥胸,一时竟气息凌乱,浮想联翩。

也不怪他胡思乱想,自从老婆怀孕后期到生下宝宝,近大半年没有碰过女人。这让那个男人受得了?

据说,老婆怀孕期间,男人最易出轨,就夏明宇来说,没身体出轨,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3

“叮咚”,一声短信提醒,把夏明宇从想入非非中拉入现实。

他打开手机,是土豪哥们魏强发过来的: 才子 六点半月雅桥西见 吃烧烤。

才子,是夏明宇高中时就得来的雅号。虽然他成绩平平,但写得一手好字。于是,出黑板报,跑步竞赛的宣传语,啦啦队的大牌子,老师都一并交给夏明宇来完成。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认班主任给他的封号了。

夏明宇很快回了短信,这才想起桌子上孙怡留下来的体检报告单。

打开来一看,厚厚的一叠,最后一张是总结,除了血糖和血压有点偏高,一切正常。

除了去年重感冒发烧,很多年没吃过药,对于一个35岁的人来说,有这样的身体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喜欢打乒乓球和跑步这些运动,使得他即便酒局不断,也没有像很多同事那样大腹便便的,直奔中年发福而去。

他把报告单一一收起,塞进抽屉里。写了一半的毛笔字扔进垃圾桶。心静则神定,心已经乱了,再练也没效果。

窗外,晚霞给天空抹上橘红色的色彩,映照在对面高楼的玻璃墙幕上,反射进办公室的一角。

门口陆续有人走过,下班时间到了,夏明宇简单收拾一下自己,就下楼去了。

  看着天色尚早,他决定把车放在单位,步行过去,顺便到附近的古玩市场转转。

  出了单位大院,右拐进入人民路,是一市三小。每天放学时分,门前车水马龙,人流如注。现在还好,已经过了高峰期,仅有少量的孩子零零落落地走出来。

  一个身穿格子裙,扎着双马尾辫的小女孩,背着粉色的大书包穿过马路,向对面跑过去。

    夏明宇心下一动,脚下生风般追过去:“夏雪,夏雪——”

女孩跑向对面一辆奥迪,正要进去时,夏明宇也刚好赶上抓住她的胳膊。

女孩回头的瞬间,夏明宇愣住了,原来并不是女儿夏雪。

一个浓妆艳抹,面目线条僵硬的女人钻出驾驶室,她冷冷扫了夏明宇一眼,开口道:“放,不要动手动脚,看仔细了,这是我女儿!”

夏明宇急忙松开手,后退两步远,竟呆呆无言。

女人把孩子送进车里,关好门,然后回到驾驶室,砰的一声关了车门,顺口骂道:“神经病!”,然后驾车绝尘而去。

夏明宇兀自站在原地愣神,脑子里却是乱成一团麻线。

多久没见到女儿了,三个月?半年?

离婚两年来,前妻李芸一如往日的冷淡,每逢夏明宇探视,往往不欢而散,但对于生活费则照单全收。

况且,自从又娶了老婆刘婷婷,夏明宇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探视夏雪。

两个女人都不好惹。

前妻李芸说:“禁止带回家,给老妖婆虐待;禁止带到肯德基吃垃圾食品;禁止带游乐场,玩野了不安心学习!”

而老婆刘婷婷有言在先:“我不当后妈,更没那个能力和精力!”

4

想到女儿,夏明宇满怀歉疚,他站到马路边,硬着头皮给前妻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就听见女儿暗哑的声音传过来:“爸爸,我想你!怎么很久不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一阵阵咳嗦声,经由话筒传过来。

夏明宇的心揪了起来,胸口闷闷地疼,急忙问道:“雪雪,爸爸也很想你,你怎么啦?是不是又生病啦?”

女儿早产,生下来四斤不到,从小到大,没少跑医院。

夏明宇把电话挂断,重新用微信视频打过去。

镜头一闪,他看到女儿苍白的脸,洁白的墙壁和远处走动着的护士。

心头沉沉落下巨石。

“雪雪,把电话给妈妈,我马上去看你。”

还好,这次,李芸没有拒绝,很快发了定位。

夏明宇很快返回到单位,发动车,风驰电掣地赶到城北二附院。

在注射室找到母女两个。李芸弯腰在床头削着苹果,夏雪坐在病床上,正在背一首古诗,那是今天的作业。

“爸爸,爸爸——”夏雪丢开书本,起身站在床上,扑到夏明宇的怀里。

水果刀一颤,划过李芸的修长的手指,慢慢渗出,滴在刚削了一半的苹果上。

夏明宇从女儿的肩头,瞄了一眼捏着手指的李芸,道:还是这么粗心大意,我去跟医生要个创可贴!”

李芸看了看,不过是很浅的伤口,三两天就会愈合,心不在焉地说道:“不必了,更不需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夏明宇气结,心说,还是这个臭脾气,死性不改。

夏雪解围似的,冲着爸爸撒娇:“爸爸,我要吃苹果。”

夏明宇只好又拿起一个苹果,走到洗漱间清洗。路过医生办公室,顺便捎来一个创可贴,递给李芸。

前妻也是妻,曾经掏心掏肺地爱过,无论多少纠葛,虽然已经成过眼烟云,孩子是最好的见证和上天的馈赠。

说起来,李芸作为班花和学霸,是被成绩平平的夏明宇软磨硬缠,才追到手的。为了在一起,李芸降格选择了二本,和夏明宇一个大学。

毕业后,夏明宇进了镇宣传部,而李芸则进入中学做老师。事业一稳定,二人很快结婚生子。

从恋爱时的卿卿我我,到婚后的柴米油盐,少了一份激情,多了一份亲情。最终把他们分开的,不是谁出轨,而是婆媳不可调和的矛盾。

李芸一如既往的争强好胜,在单位是人人尊敬的先进教师,三八红旗手;在家里,在婆婆眼里,怎么也先进不起来——夏明宇是家中的独子,传宗接代是大事。夏雪出生时,婆婆扭脸就走,丢下体弱多病的孙女和虚弱的儿媳妇。

七八年过去,眼看夏雪都上小学了,儿媳妇坚决不肯生二胎。表面上是李芸和婆婆置气,其实是因为李芸子宫发育不良,很难再怀孕。

婆媳之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饶是夏明宇夹在中间做和事佬,也无法阻止事态的扩大。

后来,夏明宇调往县宣传部,婆媳二人朝夕相对,嫌隙越来越大。周末回家,母亲跑过来哭诉:“以前真是受你奶奶的气,现在受你媳妇的气,还有我的活头吗?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我容易吗?——”

回到里屋,李芸更是气愤难当:“你娘真是老泼妇一个,她骂我,骂我让你家断子绝孙了!你说说看,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还这样重男轻女。难道夏雪不是你们夏家的后人?”

作为儿子,夏明宇是一个非常孝敬母亲的人;作为男人,他骨子里期待有一个儿子。

雄性动物大抵如此,传宗接代的天性使然。

“不然,你就医院看看,如果能生,就再生一个吧!”夏明宇试探着说。

李芸气得肺都要炸了,抓起一个茶杯摔在地上,怒道:“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把我的命搭上,也要儿子?坚决离婚,我不挡你们夏家的道。爱找谁生,找谁生!最好生出一窝子混蛋!”

夏明宇被骂急了,一个巴掌甩过去,彻底激怒了李芸,生生断送了夫妻俩的十几年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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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拔掉吊针,体温检测正常,护士又来抽了几管子血化验,嘱咐了李芸几句,便放她们回家。

夏明宇责无旁贷,开车送她们。

屋内陈设依旧,甚至夏明宇还找到自己的拖鞋换上。李芸手指割破,陪着孩子做作业,夏明宇自去厨房忙碌。西红柿炒蛋是孩子最爱吃的,红烧茄子是李芸最爱吃的。

这一通忙乎,如果不是魏强来短信,夏明宇差点忘记了和他的约定。

“你先点着菜,我马上就到!大概七点二十左右。”他回复道,然后走进女儿的房间。

女儿看过来,欢呼道:“爸爸,好香哦!”

“那就快过来吃饭啊!”夏明宇捏了捏她苍白的小脸蛋,抚着她油滑细长的马尾辫,心疼地说,“你太瘦了,还是胖点更漂亮!”

“可是我不想动,好乏,我想在房间里吃。妈妈,好不好嘛?”她拖着长长的的尾音,撒娇的样子十分娇憨。

李芸想,女儿难得露出笑脸,再说,生病不舒服,也有情可原,便答应了她。

看着夏明宇七手八脚,麻利地支起小床桌,给女儿准备好饭菜,李芸放心地走进卧室里。

“你怎么不吃饭?”夏明宇走过来,站在卧室门口说。

“头疼得厉害,很不舒服,你放在那儿,我等一下再吃。”李芸躺在床上说。

夏明宇知道,偏头疼是她的老毛病了,只有紧张焦虑,或休息不好,便越加严重。

夏明宇走进去,悄悄凑近她。拇指抵住她的太阳穴,轻轻按摩。很多年了,每当遇到李芸犯了头痛,夏明宇就用这个方法缓解。

离婚这几年,李芸没有遇到合适的,一个人拉扯着孩子,风里来,雨里去,夏明宇的惭愧有增无减。

李芸没有反抗夏明宇的温存,两行清泪从眼角滚落。她抓住夏明宇的手,梨花带雨的泪眼对上夏明宇眼睛——那双曾让少女时代的她深深沦陷的眼睛。

夏明宇一时忘记了前尘往事,轻轻撩拨开她脸上的乱发,俯下身去吻了上去——。

“叮铃铃!叮铃铃!——”夏明宇的手机响了,李芸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奋力推来夏明宇,转过身去。

好一个不识时务的来电。

夏明宇烦躁地抓起手机,发现是老婆刘婷婷打过来的。当下不敢怠慢,快速走到客厅回电话。

“老公,你在哪儿呢?怎么现在还没到家?”电话那一头,刘婷婷劈头盖脸脸的声讨。

“老婆,我今天有领导安排的饭局,忘了告诉你。晚一点就回去了!”夏明宇知道,只有这样说,刘婷婷才不会无休无止的追问下去。

  “哦,老公,那你回来顺道买一罐奶粉,儿子的奶粉都见底了!”刘婷婷哪里是分派任务,分明是催他早点回家。

为了保持身材,她坚决不让孩子吃母乳。两个月大的孩子,一周一罐奶粉都不够吃了。娶了个不懂事的小女人,夏明宇后悔不迭。

“嗯嗯,知道了!”夏明宇很快挂掉了电话。

尽管他尽量小声回电话,字字句句都进入了李芸的耳朵。她起身,砰的一声,关上卧室的门。

四周一片静寂,空气似乎被冻住了。

夏明宇尴尬地站在门口几秒,然后和女儿道别,便闷闷不乐地离开昔日的家。

6

夏明宇停好了车,轻车熟路,便直奔月雅桥烧烤大排档第八号。在灯火辉煌,油烟缭绕的著名的烧烤一条街,生意最红火的店铺,非八号店铺莫属。

  也许,是因为独特辛香的佐料和新鲜水嫩的食材?

  也许,是因为人美嘴甜的老板娘和三个衣服清凉,性感娇美的女招待?

近了摊位,白炽灯亮得刺目,高高地悬在上空,照着门口水泄不通的等空位子的食客。

夏明宇放眼望过去,二十张桌子全坐满了人。

一身鹅黄色短裙的老板娘正在码菜,觉察有人过来,抬起头,美目一轮,笑眯眯地看过来,甜滋滋的声音钻进人心坎里:“帅哥,有日子不见了,可想你呢!”

夏明宇眼睛被黄裙子映得晶亮,窜出小火苗,坏笑道:“妹子,哥也想你呢,要不要来个爱的抱抱?”

老板娘笑得花枝乱战,伸出油乎乎的双手,欺身过来,作势糊在夏明宇身上,嘴巴也没闲着:“来啊,你说抱哪里?哈哈——”

夏明宇退了一步,躲开去“咸猪手”,咣当当,踢倒了两个啤酒瓶。

穿着白背心,大花短裤的光头老板见是老熟人,吩咐一个女服务员:“莉莉,带客人去强哥那桌。”

夏明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魏强,大卫和老左,正喝得面红耳赤。

大卫当然是绰号,得名于他一头天生的棕黑色浓密的卷发。他的五官很立体,身材高大,有点像老外,不知道是何原因,也许祖上是北方少数民族血统也未可知。

老左,姓左,据他吹嘘,是左丘明的后人。爱信不信。喜欢八卦别人,偶尔八卦一下自己也不足为奇,老朋友都一笑而过。

叫做莉莉的服务员,一路走,一路收拾脚下的啤酒瓶。短款的露脐装,弯腰的瞬间,白花花的小蛮腰一览无余。把夏明宇看得春心荡漾,呼吸急促,恨不得眼睛里长出手来。

一顶顶帐篷下的男人们酒意正酣,一张张被油烟熏过的脸涨红着,反射着油光。他们嬉笑怒骂,手舞足蹈,猜拳划令的,好不畅快惬意!

桌上地下到处是的啤酒瓶,整梱的是还未拆封的,散乱的是喝空还未被收走的。

“美女,美女,来陪哥哥喝两杯!”一个满脸肥腻,两眼迷醉的大叔,抓住莉莉的手,留住了她打趣。

夏明宇躲着酒瓶,继续走。

  “哇靠,才子,迟到啦!啥都别说,自罚三杯!”老左最先看到迎面而来的夏明宇。

他独自坐在一边上,魏强和大卫在他对面。老左往里挪了挪屁股,一手摁灭了香烟,拿过一个空酒杯,一手把夏明宇按到在座位上。

夏明宇一个趔趄,坐倒在椅子上。

大卫也跟着起哄:“还是你们衙门里头的架子大,姗姗来迟!这酒必须喝啊!”话毕,拎起来酒瓶,伸过去倒了满杯。

魏强酒杯一顿,脖子一梗,说道:“三杯酒算个屁啊,瞧你俩那小气样!才子,来一瓶润润嗓子!老哥陪你!”说完,不等夏明宇反应,自己仰着脖子咕嘟咕嘟,酒杯见底。

老左两眼放光,两手一拍,冲魏强竖个大拇指:“霸气!不愧为人da代表!一切行为都是我们人民群众的学习榜样!”

夏明宇骑虎难下,当下不敢耍赖,只得硬着头皮,抓起酒瓶,一口气喝个底朝天。

这一通喝,嗓子里,胃里,火辣辣翻腾着,冒着细泡的热气,呛得夏明宇嘴巴麻麻的,鼻子痒痒的,眼睛红红的。

  众人鼓掌,齐声叫好。

魏强递过来一个猪脚,道:“兄弟,好样的!”

夏明宇谢过,抓起来就啃,忙乎了大半天,早饿得肚子空空。不愧为招牌菜式,糯,烂,鲜,香,肥而不腻味道好。唇齿间甘香回荡,一分钟风扫残云,只剩下一节节洁白干净的趾骨。

老左一边剥虾,一边调侃:“才子,跑哪儿风流去了?说实话!”

“我风流吗?风流不过大卫,假洋鬼子,不知道勾引了多少少女少妇?”夏明宇把话题引向大卫。

大卫自然不手软,揭老底不留情:“你风流才子的名号,那是实至名归吧?我们谁有你厉害,大老婆小老婆,闺女儿子都齐全!

李芸当年可是我们班的学霸级校花,咋就死心塌地的被你骗上了床呢?更别说鲜花似的小老婆,咦,叫什么来着——”

他拍了拍脑壳,捋顺快要打结的舌头,继续道:“小老婆是叫刘婷婷?好像才20岁吧,一棵小嫩苗,不!小鲜花,生生被你老牛给啃啦!”

“去你奶奶的,别夸张,我老婆都23岁了好吧!”夏明宇笑骂着纠正道。

“那也是老牛吃嫩草!”魏强也及时补刀。“别否认,就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吧!都别吵吵,继续喝,走起——。”

  老左提出猜拳,大家都积极响应。推杯换盏间,个个都返璞归真,仿佛回到了无拘无束的学生时代。

  等10点多散场,两捆啤酒都见了底,大卫和老左醉意阑珊,相扶着向东走,两人就住在附近小区。夏明宇和魏强也七八成醉意,车是开不了了。

  “走,去泡脚!”魏强站在街边,拉住要走的夏明宇,悄悄地说:“我知道一个好去处!”

7

  出租车穿街走巷,不一会儿,就把二人送到了目的地。这是一条荒僻的街,除了偶尔经过的车,很少有人经过。

  夏明宇跟在魏强后面,走进一座爬山虎绿影婆娑地大楼。和外面的冷清不同,里面装修的富丽典雅,光洁的大理石地面,高大的罗马柱,温馨的壁纸和雅致的壁画,在五光十色的灯光的点缀下,简直堪比五星级酒店,甚至绰绰有余。

    魏强轻车熟路,夏明宇却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脚下发飘,好似踩在云朵上,心里莫名的紧张和兴奋。

  “晚上好,先生,欢迎光临!”电梯口,两名身着紧身淡紫色套装的女服务员,鞠躬微笑。

  她们抬头的瞬间,夏明宇都看呆了:好一对粉雕玉琢的小美人,简直把他的梦中情人孙秘书甩出十条街!

他还想细看,魏强把他扯进电梯里。梯门缓缓关上,他才收起直勾勾的眼神。

“老兄,啥眼神你啊,唉,真是没见过美女!”魏强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同情地说。“毫不夸张的说,我看她们呀,也就是三流货色!老子在人间天堂晃荡了几年,那里才真是美女如云,无论名媛明星,欧美的洋马子,日本的小娘们,想要哪个随便玩。不过,现在老子都玩腻味了!”

夏明宇难以置信地说道:“有没有吹牛啊,真的假的!”

魏强耸了耸肩,懒得理会他的质疑。

上了三楼,这里灯光昏暗,夏明宇抬眼望去,右手第一间房门上写着“玉露堂”。貌似每个VIP包间都有一个文雅的名字,一如大饭店里的包厢。

初来乍到,夏明宇不敢造次,随便走动,紧随魏强进入玉露堂。

房间里,一股若有如无的馨香。墙角两盏落地灯,发出淡淡的黄色的暖光。

两张一米宽的小床,铺着崭新洁白的床单,中间是一个共用中式床头柜,上面放着的,除了显示屏,就是洽洽瓜子,新鲜的葡萄,精致的饼干,西湖龙井茶叶和一壶白开水。

夏明宇走向里面的床位,打着哈欠,四脚八叉地躺下去!魏强对着座机发出指令后,也踢掉鞋子躺了下来。

“啪嗒!”夏明宇的手机滑落在地上。

他连忙捡起来一看,屏幕发出微弱的光,没有摔坏,只是没电了。

这时,一前一后,进来两个端着大木盆的洗脚妹,她们挽着别致的发髻,穿着短款绣花汉服,令人耳目一新。干净利落放下盆,冲着夏明宇和魏强的脚跪下来。

夏明宇很不好意思,说道:“美女,别呀,我自己来!”

魏强白了他一眼,暗骂一句土老帽,对身边的女子道:“看看,我兄弟多会怜香惜玉。”

服侍夏明宇的女子微笑一下,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她低头脱掉夏明宇的袜子。那粉白细嫩的脖颈下,一对丰满的ru房呼之欲出,把V领的汉服撑得鼓囊囊的。

安顿好之后,女子泡了一杯水晾着,然后开始给夏明宇按摩。细嫩的小手看似娇弱,却既有力道。手指所到之处,夏明宇无处不舒畅。浑身的倦意和劳碌都散去,不知不觉中,夏明宇竟然睡着了。

当魏强叫醒他时,他迷糊着四处看看,才想起身在何处。脚上是一双干净的袜子,两个洗脚妹也已经离开。

夏明宇看向手表,竟然已经12点半。

“走,上楼上,已经开好房间啦!”魏强说,“今天好人做到底,现在回去不是找骂!?”

夏明宇这时方才想起还要买奶粉,现在半夜三经的,上哪里去买?

一不做二不休,躲个清静,不然,现在回去,老婆不得闹腾翻了天?

二人做电梯直达26层,这时一个新开的大酒店。魏强取了2606的房卡,带着夏明宇走进去。

这时一个奢华的VIP总统套房。             

夏明宇不由得感叹:有钱就是好。有钱才能享受一切美好的东西。以前,有人说有钱能买不到生命,夏明宇信以为真。可是现实是,有钱真能延续生命,比如器官移植。

夏明宇发现,竟然还提供万用充电器,各种型号的数据线齐全。这酒店服务真是太周到了。

魏强裹着宽大的浴巾,走出洗澡间,吩咐夏明宇尽快去冲洗。

夏明宇走进去黑白灰设计的大浴室。偌大的房间,无论是马桶还是洗手池造型特别,洗浴用品一应是国际大品牌,一小瓶估计是一户贫困人家的一个月的生活费。

夏明宇慢慢享受着人生抵达顶峰的感觉。

等他洗完澡出来,夏明宇听见客厅里传来魏强和一个女子说话的声音。他好奇地走过去,发现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一个身着白衣黑裙,一个粉绿色连衣裙,都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娜娜,照顾好你的同学啊!”魏强站起身,轻轻拍一下绿衣女孩的头,迎着夏明宇走过来。

拉他进到自己的房间,神秘地说:“这是附近中专的学生,又青春又干净着呢。那些浓妆艳抹的,看似养眼,其实都是人家玩腻的贱biao子!今天我请客好好玩啊!”

  夏明宇一眼不眨地听完,心激动地狂跳。他一脸崇拜地看着魏强,道:“还是你会玩,服了你!”

  娜娜端了一杯咖啡,递给魏强说:“强哥,菲菲同意啦!”

  魏强对夏明宇眨了眨眼,夏明宇领悟,转身离开,随手带上他们房间的门。

  那个叫菲菲的女孩,很局促地看向夏明宇。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又大又亮,尤其是她垂下眼睑时,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朦胧的阴影。挺翘的鼻梁,越发显得面部立体生动。她的马尾辫高高扎起来,露出细长光洁的脖子。

  在夏明宇放肆的注视下,菲菲羞红了脸底下了头。

  夏明宇微笑着走过来,一手揽住菲菲的细腰,一手握住她又软又冷的小手,走进自己的房间。

  “别怕,小美女!”夏明宇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哥哥我最会疼人啦!

    -------(此处省略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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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二天,夏明宇从一夜美梦中醒来时,两个女孩已经离开。魏强还在睡着,他拿着餐券,吃了早餐,便匆匆打的往单位赶。

打开手机,发现有很多未接来电,大多是老婆刘婷婷的,还有一个是李芸的。

到了办公室,他惦记着女儿的病,先打了电话过去。李芸在电话那一端满是焦急:孩子夜里又发烧,刚才做了骨髓穿刺,现在不知道结果。估计10点钟以后检查报告单才能出来。

“不要急,应该没啥事儿。”夏明宇安慰着李芸,心里却油煎火燎似的发慌,脸上渗出细密的汗。

他逃避着,不给刘婷婷回电,她却不肯放过他,又打过来了。

“你在哪里?为什么一夜不回家?”她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夏明宇很是厌恶。

“不是告诉你了吗?单位来领导视察,后来领导喝多了,身体不舒服,我全程照顾着,没走掉!”夏明宇无奈地说。

“走不开?那你关机干啥?就不能回个电话!孩子饿得哭了一夜。”李芸不依不饶追问。

“手机没电了,没办法打开!”夏明宇叹气着说,“我这边伺候领导,累了一夜,才到单位坐下喝口茶,你又来训斥。我也不是为了你,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家,才低三下四伺候人吗?”

李芸没了声,挂了电话,大概火气消散了。夏明宇窃笑一下,总算混过去这一关了。

夏明宇打扫了一下办公室,开始查收邮件,整理最近的资料。这些东西琐碎且无聊,但又必须认真梳理,分门别类的打印,归类。

忙乎一两个小时,夏明宇才有空分神发呆。

菲菲,菲菲,夏明宇在心底呼唤着。脑子里满是她羞红的精致脸蛋,她柔软娇嫩的嘴唇,她那小巧而结实的乳房,细腻磁滑的少女肌肤,以及那气息如兰的娇喘。

难怪魏强去包养这样的女生,就是不一样味道——青涩又楚楚动人。

只是不知道包夜需要多少钱?如果长期包养呢?

钱啊钱,钱是个好东西,有钱真好!

想到自己那工资,夏明宇不觉心底叹息一声:这辈子就这样了,蹭吃蹭喝,偶尔蹭个女人玩玩。想多了就是想入非非了!

窗外,风起云涌,乌云密布,怕是要下雨了。

10点多,夏明宇便向领导告假,打的直奔烧烤街,车子还放在那边。

10分钟就后,夏明宇下了出租车,朝自己的车子走过去。挡风玻璃上,除了飘落的几片梧桐树叶,还有一张纸片。细看,却是一张违章停车的罚款单。

“妈的!这么宽的马路,不划出来停车位!不停这儿停哪儿去?停特么你娘的大腿上啊!”夏明宇对着空气咒骂着,把罚款单揉成一团,扔进路边的沟渠。然后,打着火,一路怒气冲冲,风驰电掣,奔向医院。

李芸在病房外蹲着,头埋在交叠的手臂里。

“呆这里干啥?不进去陪着孩子!”夏明宇在她身边站定。

李芸不理会他,只是双肩抖动着。

夏明宇发现情势不对,弯腰扳过她的头,只见她满脸是泪,衣袖浸湿。

夏明宇接过她手里被浸软的皱巴巴的化验单。

面对这一长串的英文字母和数字列表,上升下降的符号,夏明宇有点不明就里。

李芸站立不稳,扒住他的肩,轻轻抽泣,“医生说是急性白血病!”

急性白血病?

夏明宇对这个病不陌生,记得前年表舅的小女儿来这边看的就是这个病。听说发现早,骨髓移植很成功,最后每年来复查,现在已经痊愈了。

想到这些,夏明宇搂过李芸肩膀,安慰道:“别急,有我呢!”

“医生让我们两个都抽血,做个配型,预备着!”李芸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夏明宇把她推向病房,说:“你进去陪着夏雪,我去找医生,等一会儿还要赶回单位。”

李芸擦干眼泪,走了进去。夏明宇则去了医生办公室,询问了相关情况,便去抽了血。

这一番忙乎,就到了11点半。夏明宇给李芸和女儿买了午饭,便匆忙忙回到单位。

9

下班后,夏明宇开车经过商业街,给老婆买了一个新款的小背包,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回家。

女人好哄,除了甜言蜜语,送饰品,衣服,包包等,总不会出错。

他把包藏在身后,悄悄地打开门。客厅灯没打开,卧室里有淡淡的光反射到门厅玻璃隔断上。

“婷婷!”他推开门。

只见他妈坐在婴儿床边打盹,儿子在睡着,不见老婆刘婷婷的身影。

他妈皱着眉回头说“轻声”,然后给宝宝拉好被子,示意夏明宇出去说话。

夏明宇打开客厅的灯,坐在沙发上。

他妈妈捶着小腿走过来,说道:“最近腿疼得厉害了。”

夏明宇关心的是老婆刘婷婷的去向,自然没听出老妈的诉苦邀功。

“婷婷呢?”夏明宇问。

“她说她表姐找她有事,出去一下午了。”他妈妈,“谁知道咋还没回来!坐月子圈得够急,玩就玩会儿吧!”

夏明宇看看窗外全黑了,时钟已经指向七点半。他焦躁地站起来,又到卧室里转了一圈,看到床上堆了好几身衣服,乱七八糟压在一起。梳妆台的化妆品也横七竖八的。

夏明宇纳闷,自从怀孕后,老婆平时去个超市,都是睡衣来睡衣去。而化妆品几乎没有再碰过。

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夏明宇走出去,拨通了刘婷婷的电话,很久,那边才接听。

“你在哪儿?”夏明宇压着火气。

“我在外面,和姐妹们吃完饭。老公,你要不要过来呀!”刘婷婷说。

“对,让你家帅哥过来,陪我们喝两杯!”一个女人的声音。

夏明宇放心地挂了电话。

心想,过去干么,给一群女人买单啊!?

母子二人简单地吃了点面,晚饭就这么混过去了。逗一会儿睡醒的宝宝,帮他洗了澡,喂了奶粉,母亲抱他到自己房间玩。夏明宇则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玩手机看抖音。

时间过得飞快,等刘婷婷一身酒味,哼着歌进来,已经10点半。

“老公,老公,你看看这身衣服好看不?”刘婷婷穿着白色衬衫,卡其色背带裤站在卧室门口,全然忘记昨天的夏明宇夜不归宿的事情。

  她搔首弄姿,在穿衣镜前转了又转。

老实说,这个颜色和款式很适合她,未怀孕前的她。可是,现在她那水桶腰,大屁股,把衣服装的满满实实,除了肉感,看不出美感。

  “哇塞,老婆,好看着呢!”夏明宇说,“而且,特别配我给你买的包包。”

  夏明宇拿出带回来的包,递过来:“老婆,辛苦啦!”

刘婷婷欢叫着接过,亲了一口夏明宇,快速拆开。是一个米色链条小背包,配饰精致,皮质干爽有弹性。

忽然,她手顿了一下,冷眼看着夏明宇:“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老实说,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

  夏明宇反应奇快:“什么叫无故呢?你是我们夏家的功臣。你年纪轻轻就嫁给我这个小老头,我得好好疼你啊!”

“哼哼,谅你也不敢!说是功臣,倒也是啊!嘻嘻!”刘婷婷满意地笑了。“小老头,去给本姑娘榨一杯果汁,苹果汁,口渴死了!

夏明宇忙乎一天,加上昨夜没睡好,等刘婷婷洗洗刷刷回到卧室,他已经睡着了。

这老头,是真老了,还是吃野食饱了?或者还是我没有魅力了?刘婷婷心想,不管他,只要不来纠缠,就是好事。孩子快满两个月,月经这两天好似彻底走了,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亲热。

9

  “我是血液科的,请您来一下!”

  第二天中午,饭后,夏明宇正打算休息一会儿,忽然接到了这个电话。

他瞬间想起前一天抽血配型,今天结果出来了?不知道有没有配型成功。

他一路上忐忑,很快就到达医院,然后直奔二楼的血液科。

到了前台报了姓名,护士把他领到主任室。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头发半白的男医生,被护士呼作王主任的,从案卷里抬起头来,深邃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上上下下,打量着夏明宇。

“我是夏明宇。”夏明宇紧张地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怎么,配型失败了吗?”

王主任没说话,而是起身走过去,关上护士忘记带上的门,然后回来坐定。

他盯着夏明宇,一字一顿地说:“夏先生,你要有心理准备。”

他盯了一下桌面,停顿了足有10秒,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夏明宇的心,被他卖关子似的沉默,揪了起来,犹如站在悬崖边一个快断裂的小树枝上,急得他心跳加速。

王主任终于终于抬起头,他定定地看着夏明宇的眼睛:“不是配型的问题,在你的血液里,发现了HIV病毒。”

  “什么V?”夏明宇困惑地问。

  “H-I-V! 通俗一点,就是艾滋病毒!”王主任只好耐心地解释。

  “我,艾滋病携带者?”夏明宇觉得心跳停止了,“怎么可能!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王主任竖起一个手指,“嘘”了一声,示意他放低声音。

然而,夏明宇拉开椅子,霍地站起身来,“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我洁身自好,从来不接触乱七八糟的女人!而且,我几天前刚刚体检,显示正常的。”

王主任说:“体检只是查血常规,肯定查不出HIV!这样吧,你去别的医院在查一查,也好放心一些!”

“自然会去!我现在就去!”

夏明宇很气愤。他觉得浑身层层细汗冒着,黏腻腻,痒丝丝的。他一口气跑下楼去,经过女儿的病房,也没停留。

10

中午,潮湿而闷热。夏明宇飞行似的,一路飙车,好在街上行人车辆稀少,有惊无险,十几分钟后到达了市第一人民医院。

考虑到万一碰到熟人,下车时,他特意戴上墨镜。

夏明宇走进急诊大厅,发现挂号的人并不多。急诊有绿色通道,既快又方便。他挂的疾控中心的卫生保健科,病人更是稀少。说明意图,那个年轻的医生很快开出检验单。

在血检中心,夏明宇的血管很粗,护士小姐一举成功。看着殷红的血,慢慢流入四支玻璃小管,夏明宇的心又悬了起来。

等待的两个小时,像是等待生死审判书,夏明宇躲在楼梯口阴凉处,神神阴郁。其间,单位打来电话,被他立刻挂断,拒绝接听。他对艾滋的恐惧远胜过被开除的恐惧。

在他35年的人生认知里,他对艾滋病唯一的概念,就是性病,就是绝症。

相对于男人来说,他自觉算是一个安分守己的男人。

突然,念头一转:难道是前晚的那个叫菲菲的女孩传染的?

想到这些,他打开手机,百度“艾滋病”:

艾滋病是一种危害性极大的传染病。其病毒把人体免疫系统中,最重要的T淋巴细胞,作为主要攻击目标,使人体丧失免疫功能,从而感染个疾病,并引发恶性肿瘤,死亡率极高。

先后分为三期:

一,窗口期,急性感染期,发生在接触HIV 的2-4周内,症状如流感。一般因病毒含量少,还检验不出来。

二,无症状期,就是潜伏期。持续6—8 年,甚至更久。只是病毒携带者。

三,艾滋病期,是感染HIV的最终阶段。血浆中HIVD的病毒载量上升,各种典型症状也表现明显。

艾滋病在呼吸,消化,神经,皮肤方面,都造成严重损失。

传播途径为:血液,性行为,母婴遗传。

从时间上推断,夏明宇完全可以确认,不可能是菲菲传染来的。而且,自己很有可能传染给了她。

细思极恐。他迅速退出了百度,看了一会儿抖音,又找到一个小游戏来玩,掩盖住内心的惶恐,打发难熬的时间。

下午三点,夏明宇拿到报告单,当下不敢耽搁,直奔卫生保健科。

这次诊室里坐的人,不再是那个年轻的医生,而是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医生。

夏明宇把报告交上去,又拿出二院的检验报告,一并递过去。

她低头看了一下,又抬头看一眼夏明宇:“哎呀,你这个是阳性,两次都是阳性!”

夏明宇石化一般,呆呆地看着她翕动的嘴唇。

她又看了一下报告单,继续说道:“而且,根据数据显示,至少感染了半年以上!你有配偶吗?如果有,尽快带她来查查。有孩子的话,也最好排查一下。”

老婆?孩子?夏明犹如被铁棍猛击,头脑嗡嗡地闷响,思维好像停止了跳动。

他木然地站起来,腿脚软绵绵的,浑身的力气像是都被艾滋病毒挟持而去。头疼欲裂,眩晕,夏明宇禁不住一阵阵颤抖,胃里钻进去一条蟒蛇,扭动着想要出来。

寒冷,恶心,呕吐感,他扶着墙,走进旁边的卫生间,趴在水池上一阵狂吐,直吐得胃里发空,嘴巴发苦,眼花迸出来。

他靠着墙上,抚着胸口喘气。一个老年男人提着裤子从卫生间出来,正要去洗手,看到一滩脏污,皱着眉头,嫌恶地“剜”了他一眼,转身走开了。

“老东西!”夏明宇心里暗骂,“什么时候轮到你个猥琐男嫌弃我了?!”

骂归骂,他还是伸手,把水龙头拧开冲洗一下,看着半池的黄绿色的秽物飘转着流入黑洞,夏明宇忍住恶心,然后慢慢走出去卫生间。

他走在走廊上,觉得三三两两的病人都惊慌地看着他。

他进了电梯,一团人看他进来,都拼命朝里面挤,给他留出很大的空间,远远地躲着他。

到了停车场取车,一只脏兮兮的野狗竟莫名冲着他狂叫了两声。夏明宇拎起来脚边的半块砖头,狠狠地扔过去,野狗哀嚎一声钻进绿化带。夏明宇发动汽车悻悻离去。

11

  天空中,乌云翻滚,闷雷低吼,像有一只愤怒而痛苦的巨兽被囚禁在无妄之地,绝望地咆哮着。

        夏明宇向车窗外望去,头顶上的乌云,像一条灰色的,浩浩渺渺的河流,升腾着,翻滚着,从东南向西北逶迤而去。几只黑色的小鸟,紧贴着乌云低飞去,队形混乱,仓惶得犹如一群亡命之徒。

        夏明宇就这样漫无目的开着车,神思恍惚:活着就是个笑话!被钉在艾滋病的耻辱柱上,一辈子不得翻身。

经过护城河北岸他每天跑步的滨河公园,他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朝着空无一人的河坎走去。在河边的一块巨石板上,他软软地躺下来,像一只倒空的麻布口袋。

      一阵疾风过去,满河床阴风扫荡,煽动得树叶唰唰作响。不一会儿,雨花石般的雨点哗啦啦倾泻而下,击打着石板,噼啪作响,落在夏明宇的脸上,敲打着他麻木的神经。

一道闪电,划亮了天空,把乌云劈成两半。“咔嚓嚓”一声,雷在天边炸响,又轰隆隆地向远方传去了。“天河”决堤一般,奔流而下。

夏明宇仍旧如僵尸一般,紧闭双眼,面色惨白,浑身冰凉,浸泡在狂风暴雨里。如果暴雨能冲刷走一身的晦气和病毒,就让这场雨更暴更烈一些吧!

他心如死灰,残存的一丝意识并没有让他停止所有的思考:

死亡,固然能终结奔忙在身体的艾滋病毒,我宁可现在选择投身于这污浊的河水,与它们同归于尽。

可是,儿子嗷嗷待哺,女儿躺在医院里等着我拯救。

还有,那舔犊情深的花甲老母。我一个七尺男儿,从未好好孝敬过她。

想到这些,夏明宇眼角热泪长流,与雨水混合在一起,顺着青石板滴落在草丛中。

“喵—呜--”从石板下方,传来一两声细弱的猫叫声。

夏明宇睁开被泪水浸泡的酸涩的眼睛,艰难地用疲软的手臂撑起上身,坐起来,翻身下去寻找。

青石板下面,原来还有另一个活物——一只乳黄色的小猫。看起来刚出生不久。浑身被雨水打湿,显得又瘦又小。不知是冷,还是害怕,只见它瑟瑟发抖。

是被母猫抛弃,还是走散,还是母猫遭遇不测?

他和小猫四目相对。它有大又亮的眼睛,像两粒圆润的水晶石,又犹如镜面,映照出他凌乱的头发和灰白色的,写满疲累和沧桑的脸。

夏明宇伸出手,轻轻抚摸它的毛发。它不躲开,反而循着他的体温,朝他手心里蹭过来。夏明宇把它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夏雪一定会喜欢,他想。

雨点渐渐变小,太阳从终于绕开云层,漏下一道道明艳的夕阳。西边的天际,挂着一抹淡淡的彩虹。

很多年没见过彩虹了,真美!活着真好,夏明宇在心里喟叹。

护城河泛着土腥味,被暴雨冲洗过的草坪,发着厚厚的绿意。石子铺就的小径宛如新的一般,一尘不染。

夏明宇抱着小猫,拾级而上,穿过滨河大道,向自己的车走过去。

汽车亮起了灯,挣扎着向前,艰难地在水里前行。夏明宇知道,往后余生,会有更多的艰难等着他。

盛世危情——被艾滋病毒“潜”了的男人(完整版)

12

夏明宇打开门,刘婷婷正搂着宝宝,红着眼眶看一个爱情片,夏母正帮宝宝冲着奶粉。

“呀,老公,开着车还淋成这样子,难不成你开到河里啦?”刘婷婷看到夏明宇像个落汤鸡站在门口,吃了一惊。

更惊讶的是,夏明宇怀里竟然有一只丑陋的小猫,她嫌恶地说:“在哪儿捡的流浪猫?你不知道野猫身上携带者很多种病毒吗?快扔出去!”

夏明宇心说,我还携带者爱滋病毒呢!妈的,我是不是也该被扔出去?

但是他没说话,把喵喵叫的小猫放进门口的快递箱子里。

夏母此时早冲过来,塞给他一身干爽的家居服,说道:“儿子,快点泡个热水澡,不然,明儿个肯定要感冒了!”

世上最伟大的就是母亲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嫌弃自己的儿子。夏明宇含泪低头接过衣服,进入洗澡间,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暗下决心,要瞒过母亲,不能让她担心难过。

夏母把刚才冲好的牛奶递给刘婷婷,叮嘱她喂给宝宝,自己去厨房炒菜烧汤。

饭后,夏明宇主动洗刷了碗筷,让母亲早点回房间休息。刘婷婷则安顿好吃饱睡熟的宝宝,便去洗澡了。夏明宇把宝宝吃剩的牛奶,倒在小碟子里,给小猫一顿丰盛的大餐。他仍把小猫安置在纸箱里,想着明天送给夏雪,她一定会喜欢。

刘婷婷磨磨唧唧地,很久才洗好,头发湿漉漉地回到卧室时,发现夏明宇没有像平时那样玩手机,而是看着窗外愣神。

“你坐好,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夏明宇喃喃地说道,眼睛却不看她。他似乎很累,靠着床头喘息。

虽然是夫妻,生下宝宝后,刘婷婷平时很少仔细看他。现在细看之下,不觉大吃一惊,她这才发现夏明宇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

她紧张地看着他,等着下文。

他却嗫嚅着,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忽然,他进了客厅,拿进来公文包,取出张纸递过来。

刘婷婷接过来一看,是一个检验报告单,一张爱滋病毒的检验报告单。

她像是被雷电击中了,全身酸软:这样的报告单她不陌生,——这种体检她每半年都会悄悄去做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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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看着她的表情,夏明宇心里陡然升起一丝疑惑:为什么她能看懂这份专业的报告单?

“婷婷,我是爱滋病毒携带者,医生说明天你也要做个检查。”夏明宇不动声色地说,“还有宝宝。”

“不,我不去!我不去!”刘婷婷紧紧捏住诊断书,声音在颤抖,牙齿咯咯地响。

一个年轻的女子能看懂专业的爱滋病报告单?

一个妻子在得知老公得了爱滋病,难道不是指责他出轨染脏病上身?

一个妻子在得知老公得了爱滋病,难道不想搞清楚自己是否会被感染?

夏明宇回想起这一两年,自己从来没有输血经历,也没有不良性史,难不成问题出在老婆身上?

“不,我不去!我不去!”刘婷婷面色惨白,嘴唇在颤抖,牙齿咯咯地响,“我没有,没有——”

“不想去,还是不敢去?难道你就不怕自己被传染上?”夏明宇捉住她的双肩,让她抬起头面对自己。他心中的升起一团疑云,慢慢变大,压迫着他的五脏六腑几乎崩裂。他莫名的恐惧——他正在接近一个他潜意识里在回避的真相。

他紧紧盯着这张梨花带雨的脸,心底激荡着是怒火,而不是怜惜。她闭着眼,又长又卷翘的睫毛,在眼底透出淡淡的阴影,眼泪自眼角涌出,滑落在她修长而瓷白的脖颈里。

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迟早要来的。刘婷婷知道自己躲不掉这一关,在夏明宇逼视下,她抖如筛糠,抽抽搭搭爆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十七岁那年,她从偏远乡村考入位于繁华大都市的经济贸易学院。山村的贫穷落后与城市的车水马龙形成强烈的冲击,一切让她新鲜,也让她自卑。在最美好的青春里,浑身上下全是表姐给的不合体的旧衣衫。一次她在餐馆打工,脚下一滑,一盘在冒着热气的菜全倒在一个人的皮鞋上。那人就是后来包养她,供她衣着光鲜地读完大学的魏远志。

魏远志?夏明宇一愣,魏强的堂叔,也是市里声名远播的明星老板,资产涉及矿业和房地产开发等项目。魏强曾说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他的堂叔魏远志给了很多帮助。夏明宇没机会见过这样的大佬,只是听魏强吹嘘过几次他如何操纵商界风云。

“他一年前去了美国,说是定居,其实治疗那种病。”刘婷婷揉着被泪模糊的眼睛,抽动一下鼻子,继续说道:“我就是那时候感觉身体不对劲,才去检查的。”

“既然这样,怎么还和我结婚,你这是害人,是杀人不见血!”夏明宇抡起巴掌,狠狠地扇在刘婷婷的脸上。

刘婷婷捂着脸,自床沿滚落在地上,她花容失色,声泪俱下:“我也是怀了宝宝孕检才发现的,当时正在筹备婚礼,我不是有意要欺骗你,我是怕失去你,失去你的爱,才不敢告诉你!”

夏明宇看着她蓬头垢面,涕泪交加的样子,觉得真是丑陋不堪,怎么当初瞎了眼,死心塌地的讨她欢心,还娶进门当祖宗供着!

“爱你?”夏明宇冷笑,“那就这样回报我?”

“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刘婷婷爬过来,哀怨地望着他,“我爱你,也珍惜我们的家!”

别跟我说什么爱不爱的!听着恶心!” 夏明宇的怒火被点燃了,“滚,有多远,滚多远!”

怒骂已不足以解恨,他一记重拳砸在她的眼睛上,瞬间眼眶淤青,肿胀得很高。她没反应过来,夏明宇又飞起一脚狠狠踢到她的脸上,一条鲜红的鼻血像一条蚯蚓蜿蜒流出,流到她洁白而整齐的牙齿上。

她慢慢站起来,惨白的脸露出怪异的笑,她走向婴儿床,抱着熟睡的宝宝,走向窗台。

“哈哈哈!夏明宇,你不是嫌弃我吗?所幸告诉你,你儿子也是艾滋病携带者,哈哈哈!我带他走,让你一个人清白去!”

夏明宇肝胆俱裂,万箭穿心,大脑一片空白,犹如石化一般,看着刘婷婷站在飘窗上,拉开窗户,上半身迎着呼呼的夜风。

“不要啊!”他冲过去,想抢下儿子。

孩子在他们的撕扯中醒来,发出细弱的啼哭。

刘婷婷披头散发,满脸泪和血,像个发狂的厉鬼,拼命护住怀里的宝宝,夏明宇推她一掌,她失去重心,一声惨叫,连同孩子翻下33楼的窗台,坠入无边的黑暗。

不是我,不是,她自己掉下去的!”夏明宇往下看着她如玩偶般的坠落。

“我老婆产后抑郁,警察同志!”第二天,夏明宇对着警察抹泪。

“我杀了我老婆,我儿子,我是凶手!”三个月以后,夏明宇对着心理医生喃喃自语。他两眼无神,形容枯槁,分明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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