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牙

今冬的北京少见的冷，而且是干冷。从口腔医院西什库门诊部拆完线，跟医院东门的保安兄弟抬抬腋下拄着的拐，东门缓缓打开。站在门口抬头眯眼看了看暖和的阳光，又向左望了望这座光绪年的天主堂，这条街没变。

北京没变的地方不多。看着那些仗剑天涯四海为家的故事，常常琢磨为什么自己还偏就喜欢这待了半辈子的北京。无论是北平还是北京，这座城市从来都和洋气无关，却爱聊个宫里宫外的事儿，但土生土长的老北京却从来和那里无缘，操不了那心。

悠闲的日子从来都是有的，但大多数人却都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的生活。说是所迫，也不一定真有谁迫。但说回来，人这一生，从容不迫豁然开朗的日子在该来的时候再来才好，太早也没意思。

拆了线的后槽牙牙床子顿时清爽了许多，感觉自己一路从门诊部二楼下来直到出了大门，脸上都挂在微笑。站在路口看着太阳咬了会儿牙，决定当下就去用一用。不远处就是护国寺小吃店。那里的师傅和服务员都是老北京，来吃早点的也是附近的老街坊。之前来西什库看牙的一个念想儿就是治完了牙能到这儿来碗豆面丸子汤和羊杂。小吃店西边儿还有个卖糖炒栗子的，栗子炒好后放在纸袋子里，纸袋子四周有孔，便于透气。装好栗子后纸袋子就敞着口儿给你，这样儿栗子皮儿才始终是脆的。站在这个路口，留在脑海里的是几十年不变的栗香。

去年曾经带着好奇心去过了过夜生活，之后就没好奇心了。说喝酒吧，又不真喝，半杯子晃来晃去看着能晃悠俩钟头。说聊天吧，音乐震得心脏疼，一个扯着嗓子，一个递着耳朵，照样驴唇不对马嘴地点着头。说交友吧，脸上又挂着冰霜对满世界不屑一顾的样子，一副扮着冰清玉洁却心里盼着动手动脚的表情。去过的结论是，还是回护国寺小吃店好，踏实。

脚踝恢复差不多了，拐也拄不了几天了。今天的这条路，或许因为太早，出奇的静。想起北京是什么？或许就是这个静，这个淡定。匆匆人生不外乎是一段路———喧嚣是自己找的，宁静也是自己找的。岁月静也好，不静也好，心甘情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