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小久
七年前,我“妈”去世了,她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而是我三姨,是的,我有两个妈妈两个爸爸,一对是我的亲生父母,另一对是我三姨和三姨夫,原因是我出生后爸妈忙于工作而无暇顾及我,就把我放在了乡下的三姨家里。
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在三姨的怀抱里咿咿呀呀的喊着她“妈妈”,我一直在他们身边待到上幼儿园的年纪才被我妈接回去,所以在我孩童的懵懂时期,我一直觉得我三姨和三姨夫才是我的亲生父母,这样叫的久了我也便改不过来了,外人觉得奇怪,但家里人都已经习惯,直到如今对于他们的称呼也从未变过。
三姨和三姨夫是地地道道的农民,靠着种几亩庄稼地一片苹果园过活,有农活的时候天还未亮就扛着锄头去地里干活,没农活的时候就去找个地方打打零工挣点小钱补贴家用,一年的收成也将将够两人的生活。
在我的印象中三姨夫是个皮肤黝黑,不爱言语的粗犷之人,我问过我三姨为什么看上他了呢?她说“找个伴儿罢了”也许在他们那个年纪里“爱情”是个矫情的词儿,能吃饱穿暖就是对生活最大的尊重了哪还谈得上“爱情”这种东西,但是在我看来他们之间的陪伴是我羡慕不已的爱情本身。
他们还有一女儿,就是我大姐,但在好多年前就远嫁了西安,我还记得大姐刚生完孩子坐月子时,三姨执意要去西安伺候她,三姨夫起初不太愿意她去,怕路途遥远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怕她不小心被他人骗了去,可最后还是拗不过她。
她走的那日,三姨夫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注意安全,要她远离陌生人,要她下车赶紧回个电话,就像一个做家长的在嘱托孩子般小心翼翼,到家后他也是早早的就等在电话前头,听那头报来平安才算彻底的安心。
三姨的身子骨本就不太健朗,多年的劳累使她落下不少顽疾,每天都得吃着大把的药,可是她又是个没有文化不识字儿的人,听我妈讲三姨小学还未毕业就帮衬着家里干活挣工分了。
所以她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外,那些药盒上的文字她定是不懂的,自然也不知自己吃的到底是什么,每每到三姨要吃药时三姨夫就会把那些药一片一片一粒一粒分类好堆成小团,再用剪好的方形纸认真的包起来排排摆在立柜上,他的细腻只用在我三姨身上,他对我三姨的好也是那种不张扬不做作的。
三姨确诊为胰腺癌那日,三姨夫坐在炕头彻夜的抽着烟,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只能看见那烟杆子的光把黑夜烫出希望来。
自那之后他不再下地干农活了,日日夜夜的守着三姨,他帮她揉着疼痛,他帮她擦着身子,他喂她喝着稀饭,他抱她晒着太阳,他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当我再见他时,我差点认不出来,他仿佛老了一大半,头发也白了身子也越发瘦了,憔悴不堪的脸上再见不到那憨厚的笑容。
在三姨与病痛斗争了一年零两个月后,她扔下我们独自走了,她临走时对我三姨夫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走了你再找一个,你得有个伴儿啊……”,三姨夫为她选了一个能看见家的好地方,他说那山上一到开花的时候可美了。
那年我从外地赶回来给三姨上坟,一进家门我就落下泪来,门口的花都谢了,院子里净是落叶,门帘多是油渍,炕上的被单也都是脏兮兮的,桌子上布满一层许久没有打扫的灰尘,三姨夫在吃着自己煮的挂面,除了门口的狗叫声,家里冷清的甚是可怕。
我说“爸,你再找个伴儿吧……”他苦笑的摇了摇头“不找了,找啥呀,我自己过的挺好……”我哽咽不语,抬头看向立柜上那被他擦抹干干净净的三姨的照片。
爱情是什么?爱情许是本就长在心里的平凡玩意儿,但他仍在偷偷爱着你,却没有以“爱”的名义,妈,你可知道?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