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皮脸

人这一生，有的人走着走着成了朋友，兄弟，姐妹。有的人走着走着越来越远，想起来像一锅美味的鲜汤上飘起的苍蝇，喝了都想吐。 二皮脸谢金山是鲜汤上的苍蝇，事情过去几十年，我现在还恶心。

一九八六年夏天，我带着小赵，小张，谢金山去新疆阿尔泰飞航空测量任务。飞机从太原早上八点起飞后，途经酒泉，银川，于下午五点到达乌鲁木齐，本来原计划是当天去阿尔泰。

飞机落地，得知我队机械员史伟外调任务，在宾馆登记住宿时，突然倒地，大口吐血，被送进乌鲁木齐军队医院救治。

得知这一消息，谢金山与我商量，如果基地派人来照顾，火车要走一星期，飞机没有航班，也不能告他父母，怕家人担心。这一点，谢金山是非常周到的。

我们决定在机场宾馆住一晚，机组加上老朱一块去医院看望史伟，确实病得不轻。

最后我们商量，让小赵留下照顾史伟。

小赵是我看着长大的，父亲是老同志，工作积极，忠厚。出生在泰山脚下的济南市，家庭的影响，小赵是很好的人选。

小赵每天晚上都不能休息，基本上每半小时，一小时就要用吸痰器吸痰，吸血水，花上自己的钱，买营养品给史伟，一直照顾七八天，史伟恢复健康后，才坐飞机到阿尔泰。

几年后史伟在年轻人面前调侃我说：“我在乌鲁木齐病了嘛，老牛代表组织照顾我”说完后哈哈大笑，全然忘记了当初的伤痛，在众人面前调侃我。

兄弟，当初老牛是非党员，怎么能代表组织呢？

谢金山的老家是安徽省，据他讲，父亲十四岁参加新四军，抗战老兵，他显摆家庭的红色基因，粉涮红二代的名声。

一九七二年当兵，由于心眼活，早早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他自言，在我的入党问题上，他经常为我美言，让我感恩带涕。

阿尔泰机场平时没有航班，偶尔飞一次运七。机场处于边飞，边整，边维修状态，也不没有解放军警卫。

我们在停机坪边搭起一个雨布帐篷，新疆没有雨，能挡风沙就行了，自己警卫飞机安全。

新疆的天气是很好，每天都是瓦蓝瓦蓝的天空，在阿尔泰雪山的照耀下，显得晴空万里，一览无遗。

机长柴朝诗，副驾驶王学锋，领航员朱向民，报务李东成，随机机械员谷秀才，他们是很辛苦的。

每天早八点起飞，燃油飞完后落地，我们检查飞机，他们匆忙吃点午饭，下午两点后又起飞，晚六点落地，我们做航行后检查，他们才休息。

新疆早四点天亮，夜十二点才天黑。

飞航测主要是赶天气，如果一个漏洞没飞上，可能要很久才能完成，他们一天飞十多个小时，是很辛苦的。

停机坪旁边有一个地窝子，地窝子住了一群民工。一天航行后结束，一个体壮如山的维吾尔族姑娘见到我，用生硬的汉语叫我：“叔叔！你是开飞机的吗？”我回答：“不是，我是修飞机的”。从此，我们认识了。

先前他们是没有接触过飞机的。天气不好时，机组也飞飞本场训练，我们也让她带上她的好友哈萨克姑娘——寒英，坐我们的飞机体验生活。一来二往，我们就熟悉了。

茫茫的戈壁滩，没电视，没电影，我们去她们的地窝子里玩，逗逗乐，用生硬的汉语交流。知道了，羊缸子是女人或老婆的意思。不浪子是小男孩。跟小姑娘胡扯，也是不错的选择。

古丽，维吾尔语姑娘的称呼。

古丽哪身高一米七左右，一双大眼睛往外翻，露出一对大眼珠子，戴两只大耳环，身强 力壮，十八岁，敢在雪山上流下的溪水里游泳。一百多斤的水泥沙石绞拌机盖，她单手一抓轻轻就起来，长得像庙门口四大金刚。

寒英哈沙克女人，己婚，二十六岁，两只蓝眼睛，翻一翻的，皮肤白静，可能已婚的原因吧？说话小心得多。

电影，电视新疆姑娘都很漂漂亮亮，真实的地窝子里面的劳动人民，十八岁的姑娘像三十多岁的大嫂。

新疆日照时间很长，阳光照射太多，脸色像烧烤的红薯皮，皱皱巴巴。

新疆干旱少雨，风沙大，临时的工地都不修房子，在平地上深挖五米以上坑，像窑洞一样空间，就可住人了。

我们晚饭后去地窝子玩，她们请我们喝自己做的酸奶，真的很酸，没有超市买的好喝。

马奶子，是不是羊奶，或马奶晒干后的产物不清楚，反正臭哄哄的，跟脚丫子味差不多。

地窝子里苍蝇很多，时不时就掉酸奶里了，我用眼示意，为了民族团结，硬着头皮喝下飘有苍蝇的酸奶。

朱向民经常查岗，检查帐篷里有没有人看飞机，他满意地对我说：“帐篷里经常有人”。这一点，民族大团结功不可磨。

谢金山得了一个怪病，经常肚子疼，见了女人就精神，可苦了我这头牛了。

住的地方离卫生所，饭堂有六七百米，而且是一个三十多度下坡，我每天带上他去打针，吃饭，回来是上坡，很费力。我说：“你如果坚持不了，联系太原派人換你。”他说：“能坚持”。每天都这样带着他吃饭打针。

饭堂里有一位从乌鲁木齐来阿尔泰实习的姑娘，说实话，长得不漂亮，没有一点吸引人的面孔，但老谢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每天吃饭，肚子不疼，青春也焕发了。滔滔不绝的演说，从国内讲到国际，从南斯拉夫讲到地拉那，完全不像病人，倒像一个多情的后生，我还得陪着，心里那个气啊，也没地方发，我走吧，人家又没面子。

丑姑娘吃完饭，听完演讲，离开后，谢金山又病入膏肓，我带着他推着上坡。这样一直坚持到任务完成。

谢谢你——乌鲁木齐的丑女，地窝子里的维吾尔族姑娘，你们的美丽，拯救了老兵。

谢金山是我们的会计，出差前领上预定的现金，分管机组的吃住用项。回来报销钱款，或加班费。

到太原后，机务财务会计总管，老任见了我说：“你们678机组真差劲，报销那么多的加班费”？我一头雾水，心想我也没有拿到那多钱哪？我说：“让我看看”。我查了一下，发现二皮脸模仿我的笔迹，伪造加班，报销的钱独吞。这样的党员，如果当大官，不腐败不可能。

我为党又犯了错误，顾及面子，没有揭发他。据说我离开太原后，他当上了支部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