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节概要：袁强终于苏醒过来，梁静奔赴孙虎老家找人。
十一
袁强的家，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计划经济时代，平价粮和议价粮的区分让它俯视那些早起摆摊的小贩、走街串巷的货郎。甚至因为有换季的蓝灰工作服更迭，都会乜斜满街横行的军绿装。
现在，当灾难突然降临在这个毫无防备、甚至还准备重兴人丁的普通家庭时，它像被抽了芯的嫩柳枝，没一点支撑力，只留下气流的丝丝声。
许敏忽然感到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年青一代，都在点滴事件中成长。譬如袁强母亲经常唠叨自己十六岁就踩踏缝纫机，而许敏十六岁连纽扣也钉歪，到了澜澜他们，或许十六岁还想不到布坯要经过浆纱编织。
而当一桩桩事件降临，他们又不得不尝试以成年人的方式来解决，目光不再游离飘忽，举止剔除掉轻佻浮夸。就像换班的长途司机，接下来的一程，他们要负责一班人去向，甚至存亡。
攀登，前行
人是房子的楦子。几年不住，门口被隔壁灶台占去了半边，油渍溅在门把，锁孔差点儿被堵塞。宿舍积满了灰尘，拨开浮土，年轻的光阴开始闪现。
摆放简易书架，久封的笔记本都记载了自己的曾经。宿舍楼麻将和笑闹声不绝于耳。是啊，单身生活曼妙多彩，不必担心奶瓶药罐。简单，且快活。
索引入眠异常困难。他习惯影子般飘忽在那套二居室，鹅黄的暖灯充塞给他满眼的温馨。现在，由不得追忆曾经的自己。寂寥，且吵闹。
好几个晚上，酒精的催化下，索引编了几百字的短信，想跟李蓉聊聊澜澜。他还编写了更长的文字，想排解许敏的焦虑和不安。但索引不敢发送，索引清楚地知道，李蓉心如止水，就像被蛇咬了一口的农夫。而现在必须让袁强稳妥安康，许敏才可能辟出一块领地，容他人落脚。
嘶鸣声越来越吵。短短几寸的耳距，仿佛是万人广场，一会儿是尖锐的丝丝声，一会儿变身成片的蝉叫。索引不时起身趴在窗台远眺，几根香烟、两听啤酒，再将他拽入梦乡。
索引坚持过段时间就给许敏捎点医药费。许敏警惕地感到不安，隔三差五就成千上万，即便有灰色带，这些也远远超出了索引收入。
一次索引又送过来两万元，许敏正色问索引钱的来路，不说清楚不会要。索引笑着说自己概率好，都是炒股赚的。许敏不相信，“九/·一//一”后，股市一直没牛起来过。
索引便说证券公司有朋友，给请了专业操盘手，简直是在捡钱，许敏才将信将疑地接了。她暗暗记下数目，心想就是袁强家拿不出，自己要想办法以后还上。
白纸作画简单。袁强学东西很快，没几个月，他渐渐不再跟护士那样讲普通话，重新学了些当地的土话。
像重生的孩子，袁强对事物充满新奇。可能感觉文字更好表述，袁强喜欢琢磨文字。路边的牌匾，包装袋上的文字，他都会饶有兴趣地琢磨半天。除了脑部创伤，袁强躯干也损伤严重，左腿没法撑直身体。
现在，袁强已经认识了好几百字，可以歪歪扭扭地书写了。他每天摇摇晃晃拄着拐杖在楼下转一阵儿，回来后就趴在桌上抄写台历上的文字。
跟很多劫后余生的人一样，袁强只抄写养生小知识。他每天煞有介事地向家人说哪些菜不能混合，什么习惯有益于健康。或是受到书面文字影响，冷不丁地，他说话会夹杂几个蹩脚的成语。
在袁强年轻的生命看来，什么也比不上健康重要。每回许敏临走，都被袁强塞几张抄满健康小知识的作业纸。许敏想拒绝，但看到袁强笃定的眼神，就郑重其事地夹在包侧。
镜面，是惊涛在休憩
就像每个日落总会等到日出，阳光总会冲破乌云。不知觉中，街边的树叶慢慢泛出翠绿，清晨的窗外传进鸟叫。这一年，选/举出新一届军//shi委/员会，香/G特//首也履新。
知了叫得越来越欢，转眼入伏了。
李蓉来了短信，索跃澜期末考试不错。老师让每个家长给孩子写封信，要以与孩子对话的形式，作为暑假作业。
索引不敢怠慢，连夜开始书写。
澜澜：现在，咱们谈谈。谈什么呢？还是用四个成来表述吧。
成长。这几年四面墙壁的课堂中，你与同龄孩子一同静默、笑闹、推搡、共舞。这个世界，几乎是你们感知的全部。在个体的成长中，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如少年时这么珍贵。新鲜事物的传递、新奇事件的领悟、新锐思潮的涌动，有海啸山崩的能量，每一次奇妙的发现，都会让你觉得贴上了“大人”这个标签，也更让自己“鹤立鸡群”。
成才。人才的定义有成百上千种答案。在目前阶段，家长们不约而同选择了学习。因为学习最能体现生存能力。善学习的人，总会更快地了解规则，要珍惜每次鲜花和掌声，尊重那些给予你鼓励的人。遇危险时，要将危害降低到最小程度，多体会校园安全准则。人生大多数是不完美的，但每次友善让你的面孔变得美丽，每份付出都会收获馈赠。顺境中多些忧患、危险时多点镇定、苦难里多份坚强。这，都是规则。
成绩。为什么家长和学校那么看重成绩？因为成绩也是规则。这个规则简单。直接以正整数的大小来度量你少年时代的全部。无论是因为粗心看错、涂错、想错、写错，结果都是一样。这个规则武断。一个选择题犹豫中的不确定，可能要你辛苦撰写800字美文来弥补。一道填空题的不完备，要你苦背数夜的单词来消除。这个规则片面。你能信手画出精美的卡通人物，你的QQ说说能让万人点赞。但，这些不计入。
成功。成功的高度千差万别，道路不一而足。但有一点，一定是你做到了一分钟前未曾做到的。将心思像风筝一样放飞，让思想像邮轮一般放逐，记得飞得再高不能挣脱牵线，航得再远终有目标。别害怕失败，每一道拦路虎，都是因为遇到了温顺的绵羊，循规蹈矩的常规解答，拦路虎就格外狰狞，多点思维的跳跃和归纳。心智露出尖锐，拦路虎就会逃遁。
前进吧，少年。
写完初稿，索引长长出了口气。他甚至轻轻哼着小曲儿要犒劳自己，得意之余，就想跟孙虎分享。打了好几遍电话，提示欠费停机。
图文：简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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