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短视其实挺好。从窗户观察世界，满眼怡然自得。
周一是要按时上班的。索引端起杯子深深地喝了口茶，绿茶像轻盈的蝴蝶，舒缓地翻滚。四线城市，邮递员习惯了一周两次送报，每次送的报纸比牛津词典还厚。
看看标题，都是被网络炒过的话题。放下报纸，索引满足地向后靠去。目光顺着窗户走了50米。那是一幢新建的住宅楼，原来的河流青山，被强植的楼宇阻挡，由不得远眺。
对面阳台经常变换。索引注意到，一户人家的秋裤旌旗般挂在那儿，倒写的“Y”字在几件贴身内衣的拱卫下霸气侧漏。
索引有了兴致。没女人衣物？除了色彩单调的袜子内裤，就一件小孩的外套。
一个人带孩子，可悲。冒出这个念头，索引赶快转移视线，像致辞者向观众问好般扫描着建筑群，土黄色的涂料在北方看着顺眼自然。这，就是底色。
眼光在贪婪地放逐后不情愿地落在电脑上。他点开几个聊天群，各式话题广告眼花缭乱。
索引突然想起主任让他拟几个元旦用的对联，就点了“本地文学群”。
屏幕像流沙样更迭。索引注意到群里网名都文艺范儿：“映日荷花”“一恋幽梦”“星语祈愿”。自己“三十不立”的网名怎么看都别扭，他想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就在更改昵称栏敲上“索引”两个字。
索引又抿了一口茶，欣赏着绝好佳联或晦涩词句。
上午时间很快。在附近几个办公室稍微串下门，简单聊聊天气股票，政策时局。再回办公室续水时，屏幕右下角快12点了。日子像往常一样，每天按Ctrl+V。
“本地文学群”里相互道别，提醒吃饭了。索引寻思着，是先吃饭还是直接去点简餐，今天得早点联系人搓麻，前几天手气太差，今天该转运了吧。
一个叫“容草木子”的网友人气很旺，在“容草木子”打出“吃饭，再见。”字样时，十几串888的字样刷了满满一屏。
查看资料，“容草木子”是个女孩子，索引刚才也瞥见她发了不少精华雅联，就是没料到居然是女性。
惦记着主任的任务，索引和东郭先生一样，装作很熟悉地打下“明天见，开心”。
有才情的女子，索引怀有莫名好感。
敲完字，楼道不断传来锁门声，他按了“回车”。
打电话给几个人，都有事儿。“这帮孙子，赢了钱就扭捏。看你们能装几天，周末不到，肯定憋不住。”索引恨恨地想。
吃过午饭，索引实在无聊，就去办公室发呆。电话响了，主任让他和人事处的小戴明天去接收新职工。
新职工培训班在城郊的“化工大厦”，这是化研所筹建的一座三星级宾馆。随着城市发展，宾馆门前道路显得狭窄，除了停车位不足，设施和服务是挑不出毛病的。
索引和小戴下午就到201住下。小戴是去年分配来的，性格有点内向。索引解开捆绑的资料扫了一眼，就是这些枯燥堂皇的画册，当年让他编织了干事业的梦想。这才没几年，喝茶聊天就成了工作内容。
“你熟悉下资料，我去教室转转。”索引冲看球赛的小戴说了声就上了4楼。
会议室很宽敞，桌椅光洁发亮。索引在窗口点了一根烟，毕业前他没正经抽过烟，可离开校园后很快就有了吸烟喜好，似乎烟雾的缭绕可以隐匿自己。
会议室的电话响了。小戴在电话那头喊：“小索，有学员报到了。”
“怎么这么早？不是明天报到吗？”索引回过神来。
“说是提前熟悉环境，你们学院毕业的，还认识你。你快下来！”
索引一进门，坐在小戴对面的女孩冲他喊：“索引！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
索引很费劲地认出是梁静。
梁静读书不到一年就和很多大四学生认识了，男生居多，索引也是她提早认识的人之一，但索引对梁静没有好感。
“哦，是你，小师妹，欢迎加盟化研所。”
“怎么你还没变，还像一小白脸，哈哈…”
“不是明天才报到吗？”
“我舅舅家离这里不远，没事就过来看看。先熟悉下，你说是吗？戴春来！”
索引很惊讶小戴已自报姓名了，小戴居然很高兴地点点头：“恩，就是就是，应该的，我们可以提前给你安排房间，你就尽管熟悉吧。”
“那就拜托了，戴春来前辈，”梁静嗲形毕露。
“小索，你给前台说下，今晚提前给开个房间，反正我们预定了这么多。”小戴说得很轻松，索引知道小戴是怕自己办不来，就推给他了。
“好的，你们先聊，我正好要找一位朋友，顺路下去办一下。”
“找谁？是许敏的约会吧！”梁静依旧大大咧咧地。
“许敏…”索引忽然不自然了，沉吟了下，试探着问道：“她还好吗？毕业后一直没联系她。”
“啊？你不知道？她说因为你在这里，就放弃了上海的一家公司。她现在市矿物局下属的一个破燃料公司。”
索引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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