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节概要：得知李蓉过得不幸，索引给许敏过生日也心不在焉。
十
索引这几天总在恍惚，老索来电话让他最好回来一趟。
工作以来，都是想回去的时候才给家里说声，电话让索引感到一丝不安。
果然，当年被索引划拉过的子宫出了问题。索引第一次听到一个名词：子宫肌瘤。
母亲笑呵呵地说：“没事，本来再等两年就到了老话说的'腰干'，自然就好了。我问了几个诊所大夫，都建议让现在摘掉，说是小手术。”
之前，家里的事索引只管挑剔嘟囔，从不考量结果。即便是跟自己相关，做得出色了，成绩是这个光鲜儿子的，没做好就是父母干扰决策的失误。
索引意识到，今天，父母是在跟自己商量。头发日渐花白的老索手足无措地望着自己，忽然间，索引感觉父亲的目光平视起来，不再是那个铁塔一样雷厉风行的基层小官吏。
“要不去市里医院，条件要好一些。”索引只能想到这层。
“对...对，我就说去市里医院，毕竟要动刀子呢。“老索连忙接茬，确立男主人的地位。
”不了，市里医院贵。你和你爸过去住都没地方。”母亲盯着索引，没搭理老索。关键时候，还是女人定乾坤。
母亲信任儿子，她将家里两个存折交给索引。说已经取了几千元，到了医院先交了。过几天上手术台要全麻，万一用钱怕老索手脚慢。
入院观察、例行检查。签字、等待。
足足6个小时，急匆匆出门的护士嘴里，索引撬出来，好像是麻醉剂量不足，逐层缝合过程中，出现抽搐。只能暂时压住切口。
而麻醉师在摘除完毕后，离岗回了农村老家。这是小手术，医院说的。
中途，索引不得不打车去了几十公里外的市中心血站拿血。等到麻醉师再来实施麻醉，终于缝合的切口，这个普通手术做了足足12个小时。
母亲从手术台推下来时，平日红通通的脸庞，像纸一样白。
终究母亲还是醒过来了。这一天一夜，生命像重新洗牌一样。
女性不容易。从孕育新生命开始，就经历了翼翼小心，哪怕当初的婴儿已高出了自己一头，她们还会当成那个需要起夜换尿片、喂食物的模样。平日里会呵斥，当别人一旦有稍微的轻看，她们马上会变得跟老虎一般凶猛，将对手撕扯粉碎。
索引像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病榻上的女人，也经历过所有为母则刚的嬗变。那些书本或影视中展示的痛楚、煎熬，都是她不露声色的过往。
因为手术时间过长，伤口愈合异常慢。许敏几次打电话询问病情。母亲虚弱地笑着，说让索引赶紧领回来。
老索在妻子轻微地呵斥声中，兴奋地小跑着。索引知道，平日吵嘴为常的老索，那12个小时更紧张、焦灼。听到麻醉师离开，这个平日里不说脏话的中年人几乎将医院屋顶掀翻，院领导和相关人员忙不迭地赔罪。老索叫嚷着要去中央、省里告。
现在，他似乎完全忘记了，只是寸步不离地守着病床。
下午挂完吊瓶，索引会出去走走。
小城外，料峭的寒风已经隐匿。蛰伏了一个冬天的麦苗渐渐稀释了墨绿，上下挥舞的装载铲延展着小城的末梢。开河的小溪也不再遮遮掩掩，撤下薄薄的浮冰。
春节时索引曾和同窗在这里游玩过，一片银装素裹，全世界都是平和静谧模样。如今，乍暖梢头，那些尘封河底的石头终将映出水面，深深浅浅地裸露。雪花没那么自私，为一季的风流阻碍奔淌，因短暂的欢愉无视过往。雪花终究盖不住河流。
20多天后，索引回到化研所。戴春来一见索引就抱怨，这次所里让入党的3个名额里，没有索引和自己。论成绩，他们两早该成积极分子了。
索引淡淡地说，不要紧，这不重要。咱们还有机会。
戴春来悻悻地出去了，索引给许敏报完平安，马上给李蓉QQ留言：“你住哪里？方便见见吗？”
生活要继续，得收起任性。
见到李蓉，索引几乎认不出。皮肤像刷了一层亚光漆，过早着上了生活的痕迹。眼神不再像学生时代那般透亮，飘忽着生活的凄荒，见到索引，跳出一团生疏的喜悦：
“这里这么难找，真难为你了。”
递水时，李蓉手背上淡淡的褶皱让索引心头一疼。
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缩在起皮的沙发后，戒备地看着索引。索引挤出笑冲他打招，李蓉连忙示意：“李跃澜，来，叫叔叔。”
小跃澜只是摇着沙发背，脸蹭着沙发背，腿打着弯儿晃，看着索引，并不出声。索引捧出一堆零食，跃澜才渐渐慢慢靠近，在房间里玩耍起来，一会儿拿出积木块，一会儿又埋着头在纸箱翻新玩具。
索引缓缓问：“孩子父亲呢？也姓李？”
李蓉扬着额头：“没来得及结婚，他就去了天山脚下。可能和维族姑娘都有了结晶了。”
“那你，怎么不再找呢？”索引心头一搐，手摸到了烟盒。想了想，又端起茶杯。
“我怕他待澜澜不好，或许，这就是命。好了，不说这些。你结婚了吗？许敏还好吗？”
“我也刚和许敏见到，以前没联系。”索引说得含含糊糊。
“哦。我们也很久没联系，我怕沟通起来不像以前那么自在。”
“你后来休学了，我听许敏说。”
“恩，家里有事，我就休学了。”李蓉忽然扭过头，“来，跃澜，让叔叔抱抱，给你带好吃的，也不说声谢谢。”
小跃澜放弃将积木块装进铲车，撅着屁股扭过头，怯生生地说了声“谢谢叔叔”。声音很脆，索引伸出胳膊抱起了跃澜。
“等等，我给你们照张相。”李蓉说着去抽屉翻相机。
尽管胶卷还有十几张没照，李蓉还是让加急洗了出来。
照片上索引抱着跃澜，笑得特别开心，澜澜的嘴角还沾着渣粒。捏着照片，李蓉泪水悄悄流了下来…
1999年6月30日，晚自习后，李蓉像往常一样最后收拾东西，锁了教室门准备回宿舍。路过中心花坛，看见许敏从操场那边疾奔过来。她喊了一声，许敏没停下来。
李蓉记起刚才索引在门口等过许敏，就等索引追过来，要好好问问怎么欺负许敏了。索引并没追出来，李蓉迷惑地去了操场。
人影绰绰，灯光昏暗，李蓉费力地找见索引在球门柱下坐着。
李蓉没好声气： “索引，给谁当守门员呢？许敏跑了你还戳这里？”
索引没吭声，李蓉蹲下来一看，索引居然睡着了。
李蓉这才闻到浓烈的酒气，就摇着大声说：
“索引，索引，醒醒，快醒醒，怎么能睡这儿呢！”
图文：简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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