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就一辆破单车,我没出生它就已经在我家里了,应该是爸妈当年结婚时买的吧。印象里这辆单车又破又旧。它的前后车轮的挡水护盖也没了,只剩光秃秃两车轮。下雨天要是骑出去,没了护盖的车轮卷起泥水飞溅到你身上。弄得满身污泥。它的刹车胶粒也没了。我就没见过爸爸用过刹车的按键。爸爸却有着自制的一套人工刹车工具,爸爸每次骑它都会穿上有厚胶底的解放鞋。待要下坡,爸爸把右脚放在前车轮上方,用力顶住车轮,车速稳稳的被控制住了,偶尔也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鞋胶味。它车头的摇铃更加没有,我就从来没看到过车头有这玩意。提醒路人注意靠的是嘴喊,麻烦让让,借过,小心小心,,,等等就经常能够听到爸爸边骑边喊到。
这单车虽然又旧又破,奇丑无比。耐力却大得很。我们村离县城十几公里。爸爸每次拿着一大袋米或花生或黄豆到城里卖。都要先在车尾后座绑上一块四方木架做后垫。木架固定好后在把一大麻袋重物重重横压在木架上。再找来一根细胶带把麻袋前前后后严实的捆绑好固定在单车后尾。车头照旧挂个手篮。妈交代卖完这些东西再买些生活用品回来。比如油呀,盐呀,或许还有猪肉。运气好的话可能还会买些水果。妈交代完这些,我们乐呵呵看着爸爸将要出门。一切准备完毕,爸爸两手把紧车羊头。往前用力一推,车踏架腾了上来,后车轮稳稳落在地上。待车平稳后爸爸两脚跨上车,踩着脚踏出去了。
傍晚,我们远远的就在村头看到爸爸骑着车回来。车尾已经空了,只剩下折叠好的麻袋用胶带绑在木架上。我们飞奔过去从车头上取下手篮忙翻看里面有什么。看到有猪肉和香瓜,我们开心得就像过节一样往家里跑了。
有时候爸爸也会从城里驮着几袋肥料回来。爸爸驮着重物一来一回,累得满头大汗,满脸通红。爸爸后背湿漉漉一片。一到家爸爸连忙飘了一飘井水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来。喝了水后爸爸如释重物瘫坐凳子上,安详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安详的抽了起来。我们照旧去翻看车头的手篮,像在寻宝。
小时候我们三姐弟很少有机会到县城去。只有到了准备要开学时,爸爸就答应带我们上城里买些文具。我们都开心的跳了起来。爸爸让小弟坐车头前面的横架,我和姐姐俩坐车后尾。爸爸叮嘱我们要小心,要把脚张开,不要把脚伸进车轮里去。爸爸还说,不要到了城里看到什么都要买,不听话下次就不带你们出去了。我们都满口答应了。
坐在车前头的弟弟看起来很神气。就像自己驾驶着这车一样欢闹。看到对面又车过时,弟弟当起了爸爸的提示铃声喊了起来。叮叮叮,有车来了。我和姐姐安安静静坐在车后尾只是观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到了镇上,我和姐姐下了车,紧跟在爸爸后面,爸爸推着车,小弟仍旧坐车头上。爸爸领我们去了文具店。我挑了一个深青色的书包。我以前的书包旧得像一块破布,而且书包带也断掉了。我还选了一个漂亮的文具盒,打开文具盒里面是上下两层,文具盒里面还写上乘法口诀。新新的文具盒很是漂亮,闻起来有股很好闻的味道。我还买了几支铅笔和橡皮擦。我把铅笔和橡皮擦放进崭新的文具盒里。我把文具盒装进了崭新的书包里,心满意足的就背了起来。姐姐看上了一支三色圆珠笔。圆珠笔可以写出红蓝黑三种颜色。姐姐还选了拿来包书用的透明书套。书套上面印着各式各样图案。我其实也喜欢这些书套只是担心同学们看到我一个男孩子包着这些书套会笑话我。姐姐还要了一本漂亮的笔记本。我翻看过她以前的笔记本,我就没看到过她写过日记,里面都是拿来写着歌词的,还在每页纸上贴着形形色色的贴图。我不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一次吵架我拿起她的笔记本撕了几页,她伤心的哭了几天。
我们从文具店出来,小弟不乐意了。他嚷着要买文具。他不服气的对爸爸说,哥哥姐姐都买有东西,我也要买。爸爸就对他说,等你读书时候就可以买了。弟弟哪肯听话,弟弟一路上一个劲闹着要买玩具。没办法,爸爸把他带到玩具摊,弟弟挑了一把水枪和一个汽车模型。买好玩具后弟弟开心得一路上拿着他心爱的玩具。买好我们各自的东西我们又跟着爸爸去了菜市场,爸爸从猪肉摊里挑了一挂厚实的猪肉。爸爸又来到水果摊。准备回去时爸爸还去烟摊买了他抽的烟丝。爸爸坐在烟摊前,挑了几种烟丝用烟纸卷了起来逐个品尝。确定好要哪一种后,爸爸对着烟販说,就要味道浓的这种,给我称半斤,多给我些烟纸。烟販把烟丝称好装进塑料袋,连同一叠厚厚的烟纸放进去。爸爸接过烟丝把它塞进了手篮里。手篮装得满满当当一堆东西。
爸爸还领我们三姐弟去路边粉摊。粉摊里的人多数是附近村赶来镇上的农民,有些相互认识的就打个招呼,或者坐一块聊聊天抽抽烟,不认识的人埋头吃好就急着赶路去了。老板也很客气的打招呼并端上茶水。粉摊不大却显得闲情恰意。粉摊变成农民落脚歇息的好去处。大碗一元,小碗5毛,爸爸要了一碗大的,三碗小的。吃着热气腾腾的粉弄得满头是汗。不一会一碗粉就吃碗了,只剩着垫底的汤水。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我总觉得镇上的东西很好吃,很让我难忘。长大了进了城却吃不出这般难忘的味道。不知道是我的舌头变了,还是粉的味道变了。
待我长高了些,常常趁爸爸不在家骑着这单车出去玩,我的高度够不上坐垫,身体只能跨在三脚架上两脚蹬着脚踏。由于不会刹车,人车摔倒是时有的事。拍拍身上的灰土,扶起倒下的车也顾不得疼,继续蹬了起来。
我家这辆破单车修修补补了无数次。有时是车坐垫松了的要扭紧,有时是脚踏坏掉的换上个脚踏。有时是车链条断了的要把链条取下来用工具把它接上然后把链条安装回去,再涂些润滑油来回试了几下链条,有时是车头羊角弯了的要把它扭正用扳手扭紧固定。记得车胎坏的次数是最多的。这时要把车倒过来,车轮朝上,用工具撬开车胎外壳取出内胎,取出的内胎接上气筒冲上气。把冲好气的内胎放在盛有水的脸盆检查。如果内胎里哪个地方坏了就冒着水泡。确定好坏处后把内胎从水里取出,把内胎里的气放掉。用抹布抹干净。拿来一个戳子把坏处来回戳着,把光滑的表皮戳成麻麻状,然后从废弃的旧内胎用剪刀截一小块,还需用戳子戳开,戳好后拿胶水涂上。等胶水快要干时把这小块粘在坏处。用胶锤敲打严实。还要重新冲气放进水里检查一遍,待到水里没冒泡就算弄好了。接着把内胎平整的往车胎外壳里装上,重新打好气,搞定。由于爸爸经常修他这辆破单车,所以和修车的老黄叔混得很熟。老黄叔是外地人,说着浓重的外地口音。他的修车摊就摆在大树底下。他的摊子上摆着大大小小工具盒。零零碎碎的工具显得些许杂乱。我常常看到老黄叔穿着一件青衬衫,一条蓝灰裤子。衬衫袖口处套着手袖。他两只手总是沾着污油,从来没看到干净过。爸爸每次到镇上有事没事到老黄叔摊上坐坐聊聊天,或者吸吸烟。不过那是很久前的事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家这破单车就默默无闻的消失在我的记忆里。后来不知道它是当废铁买掉了还是让它静静待角落里独自生锈,满身布满灰尘直至无法辨认。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我家,我也不记得它什么时候从我家里消失。只有当我偶尔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时它猛然又出现在了我的记忆里。想起它也就会想起一些事来。
只是时光流逝,爸爸变老了,老得就像这破单车一样时不时要修修补补,处处留意衰老的身体,好好保养着。但是爸爸却和这破单车一样靠着他那惊人的耐力托起我们这个家。无比辛苦的养育着他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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