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表达观点,有两个阶段。
以自我为中心
第一种就是自我表达,也就是现代诗最尊崇的“我手写我心”,“我狂歌我志,天下为之颤抖”的畅快淋漓、自我宣泄类型的表达。
从文艺创造角度来说,这是一种自我的,最基层的表达——所有小说家的第一部小说都是自传体或者为自传体——一个人的写作,不论是诗歌,还是其他文体,都会从自身开始挖掘,这简直就是人类艺术创作的真理。
这种情感表达方式,在剥离了各种文艺表达手段的成熟与否之后,可以被定性为初级表达。
发表“现代诗歌已死”的这类人,其实就处于观点的初级表达阶段。他们表达的是他们接触到的现代诗歌状况——在网络时代,诗歌垃圾远胜从前任何时代(其实这是一件好事,毕竟诗歌创造的基数增大,瞎猫总会遇到着死耗子,总会有好的出现)——所以在这些自以为了解现代诗的当下状况的人眼中,现代诗歌已死。
他们看到的当代诗歌确实都不是玩意,他们无法接受自己所深爱的诗歌堕落成垃圾的样子,于是大声疾呼:“现代诗歌已死”,“现代诗坛没救了”!
在他们的认知中来看,这种观点是对的。
因为每个人的判断都囿于认知,他就没看到过好诗,当然可以认为诗坛已死。
以诗歌本身发展来认知
我们稍微成熟一些之后,就会进入观点表达的第二阶段。
写小说的开始学会以第三人视角发现人生、认识社会,开始虚构合理的情节,用老练的笔法引人入胜,让读者在虚拟环境中领会真实的人生道理。
这一阶段的文艺创作者就开启了上帝之眼,这得益于阅历、年龄和高手的点拨。
而诗歌创造者呢?要走到这一阶段,需要眼界更加开阔,需要大量阅读古代诗歌、现代诗歌、垃圾诗歌、精品诗歌,以研究诗歌史的眼光和心态来审视诗歌发展的进程。
然后我们就会发现,现代诗不但没死,而且正处在蓬勃发展的混乱时期。
这一时期,是无论哪一种文体,古体诗、近体诗、词牌、元曲、散文、小说等等,都曾经走过的弯路子。这是文艺创作的必经阶段,是“起承转合”中的“未央”时期。
在被今人极度崇拜的唐诗全盛时期,为了科举,可以说是全民(文人)皆诗。假设我们穿越过去,却不幸没有认识李白、杜甫、王维、王昌龄等诗歌高手,就只能天天在学馆和一帮子底层文人吟诗作对消磨时日。
在疲于应对那些没有文采却自恋的古体诗、格律诗垃圾的时候,我们会不会和今天某些同学一样发出感叹:“唐诗已死”?
你周围的全是垃圾,你自然就想当然地认为这个时代没有精品,没有好作品。而每个时代,都有这么一批人,看不到历史和文化的进程,以自我为中心,周围没好诗,自己又写不出,那么诗坛必然是完蛋了。
他根本不知道李白、杜甫、高适就在隔壁的梁园遨游,山长水远,风光月霁。
现代诗方兴未艾
那些称“诗坛已死”的人并非恶意,也并不一定就是目光短浅。只不过这个时代太宏大了,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诗人,垃圾的基数增长远大于精品的出现机率,所以产生这种痛心疾首的误会是难免的。
那么在混乱的初唐、寻路的中唐、萎靡的晚唐,诗歌是不是死了?好像没有吧。即便到了宋诗,到了清诗,古体诗、格律诗都曾经再次焕发生机。在南北宋交替的混乱文坛,词牌是不是死了?好像也没有吧。
文艺表达总是自己在寻路,通过不同的文艺创作者,在大数据中挣扎出自己的“起、兴、盛、平”四个阶段。而诗在唐朝辉煌一朝,词在宋朝辉煌一朝,这就够了。
我们今天,在西方文化入侵打击下,机缘巧合地发展出现代诗的一番天地来,还刚刚走到大治之前的大乱,怎么就敢说“现代诗已死”?这无穷无尽的人民创造力,这前所未有的文化普及程度,都是白话诗创作辉煌的最好基础。
有基础,有条件,有眼界,现代诗缺乏的只是情怀的全面推动。风花雪月是无法成就诗歌的高度的,小情调永远只能是温室里的花朵,花圃中的一朵别色。
我们看诗词史就知道,只有在风云激荡、暴风骤雨的时候,用来言志、抒情的诗歌才会大放异彩,冲上时代文艺的先锋。
同时我们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来为我们的后人淘汰掉百分之九十九的垃圾。说不定千年以后,我们这个世纪,会被认为是现代诗的“黄金时代”呢?就好像我们今天认为唐宋是诗词的“黄金时代”一样。
身在诗词文学的乱世中,要有诗史的眼光,要有自我提升的决心,更要有让后来者仰望的信念。
每个时代都是最好的时代,且行且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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