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鼠，我想你了

寒风凛冽的午后，空中银云翻滚，雾蒙蒙一片。

汤姆步履蹒跚地刚迈至暖炉前，爪子还未伸出，便被新来的年轻猫咪们喧嚣着挤到了旁边。

年迈体衰，失宠落魄，是以，屡逢这等粗鲁举动，汤姆倒也逐渐释然起来。

轻轻苦笑了声，他随即慢吞吞地挪到角落。

隆冬腊月，气温委实低得厉害。冰冷的房间旮旯，汤姆只能瑟瑟缩缩地盘成一圈，好稍微取点暖。

昏昏沉沉之际，他方欲入睡，脑海中却蓦地浮现出一玲珑小巧的身影：

眉眼弯弯，皮毛顺滑，鼻子精致。

“小老鼠，如果你还在，我或许就不会这么孤单了……”

思念至此，汤姆无奈地扬了扬嘴角，困意顿消。

再抬眸，窗外竟已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毯。

他颤巍巍地走上前，心中热流愈甚，“下雪了，记得从前，你最爱缠着我打雪仗。”

小小的一只，偏要上蹿下跳地揉雪球，明明怕冷，可每每被冻得打颤时，眼里的欢喜，却也藏都藏不住。

既单纯，又可爱。

外面雪花飘飘悠悠，汤姆掩面哭泣之余，记忆犹似开了闸般：

鸟语花香的春季，她调皮地偷枪玩，他佯装被打到，下一秒，就见其慌慌张张地去找医药箱。

圣诞夜，他仔细挑选的礼物，由她亲手拆开。

繁星璀璨的晚上，他被懵懵懂懂地亲醒，一睁眼，面前赫然就是傻兮兮的她。

惹女主人恼怒，被赶出家门时，她总会古灵精怪地帮助他回去。

阳光灿烂的早晨，他与她同步托腮，因此顺理成章地保持读书进度一致。

无数个夜晚，她捧着小肚子可怜巴巴地说饿了时，他便会急急忙忙地翻冰箱，目标以牛奶蛋糕为首。

偶尔心血来潮，他亦板着脸恐吓，“我会吃掉你的！”孰料，她只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酥油面包，一边淡淡地应：“哦。”

猫鼠天敌，水火不相容。

汤姆原先，也是那般信誓旦旦地认为，可慢慢地，他却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因为再坚硬的心，在遇见她之后，也强行柔软了起来。

“小老鼠，你独自去天堂，有没有感到很无聊？”

喃喃间，汤姆剧烈地咳嗽了会，然后深深地凝望了眼墙角的老鼠洞。

“别担心，我过不了多久便会去陪你。”

晚饭期间，年轻猫咪们再次蛮横地将汤姆的食物扔出了门外。

“肮脏的老猫，只配吃肮脏的东西！”

耳畔辱骂不堪，后者却习以为常，连愣怔都直接省略，便默默地出门去捡了。

双腿不复灵活，因此汤姆费了很大的劲，才顶着严寒拾回了那块沾满灰尘与雪花的奶酪。

待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他方欣悦地长舒一口气：“幸好，幸好。”

踉踉跄跄地移至老鼠洞前，汤姆这才露出久违的笑容：

“小懒鼠，你瞧瞧，这都蜘蛛网密布了，也不抽个空回来打扫打扫。”

话音刚落，他便小心翼翼地将奶酪放在了洞口，语气里满含落寞：“其实，我想你了……”

想得整宿整宿睡不着。

大限将近，汤姆却丝毫罔顾，愈加疲乏间，他迷迷糊糊地观望，朦胧中，竟有道熟悉的身影，正努力地关着被风雪摧残的大门。

小小一只，傻傻的。

“笨猫，这么冷的天，不知道关门嘛！”

软软糯糯的声音，纵使饱蕴焦急，依旧一如当年乖巧。

汤姆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泪水突然便肆虐而下。

唔，他的小老鼠终于回来了。

门被缓缓关闭的瞬间，杰瑞登时扶着腰开喘，约摸须臾，方眉眼弯弯地伸出爪子道：“笨猫，你这么老了，一定不清楚去天堂的路，所以啊，我专程回来接你哟！”

“好，那就麻烦你带我走咯。”

对面的身影越发透明，汤姆满足地泪中噙笑，然后，一把牵住了那只令他心心念念的小爪子。

注：谨以此篇，纪念我逝去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