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遇到李娟,是在她的《坐班车到桥头去》。
拥挤不堪的车厢,在寒冷的冬天里慢条斯理从可可托海向桥头方向爬行。
当然夏天也是这样的节奏,沿途风景像放慢镜头一样,一帧一帧从观众也叫乘客的人们眼前经过,再加上司机这个极出色的画外音演员,一路的山野茫茫与寂静荒芜像电影一样在读者眼前出现,消失,再出现。
这些与我少年时坐班车的体会是如此的相似。每次做足心理建设才能踏上回家之路,漫长到遥遥无期的旅途其实也不过三个小时,但对晕车成疾的我来说,这行程是何其艰难。
那时还不知道她是一位作品获得过鲁迅文学奖的女作家,只觉得文章充满生活气息,笔调悠长,平实恬淡。
她总能从琐碎的生活中扒拉出光亮与诗意, 这个姑娘身上有着某种迷迷糊糊的可爱,也有了同路人的喜爱之情。
在夏天读了李娟的《夏牧场》,在隆冬翻开了《冬牧场》。
夏天里,广阔喧哗的冬库尔夏牧场的生活是那么充满生机,阳光会透过云层泄下,尤如神祇降临,一场又一场的雨浇灌出高山草原吾塞牧场的幽深葱茏,牧人与羊群,相互守候,一切是那么美妙,那么从容不迫,让人心向往之。
但到了冬天,在冬牧场里,牧人的生活只能用“苦寒”来形容。
每一次去往戈壁荒丘的放牧,都让人捏了一把汗,为他们能否安全返回而担忧,这是我无法承受和想象的寒冷。
冬窝子里的生活,一开始我还把这里想象成山西地坑院那样的所在,随着李娟文字“运镜”的缓缓推进,让这个居所及周遭环境清晰展现在观众面前。
在背风处向地下挖一个两米的坑,用干羊粪砌成墙,房顶铺上干草,搭上木头压上羊粪,再修一个倾斜的通道通向坑里,装上简陋的木门算作房子,这就是“地窝子”,就是一家人住的地方。
吃的水是从远处的荒漠背来的雪,在大锅中融化所得,一颗白菜能吃两个月。
在冬天的荒原,什么样的挫折都得接受,什么样的灾难都得抗下,这就是游牧民族的真实生活,在寒冷的最深处沉默地生存。
于再版序言里,李娟解释了自己深入牧场生活的原由。那时的她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暂住妈妈家中,连一件衣服的支配权都没有。
虽说已经出版了两本书,未来还是不确定的,仍在不停寻找写作的出口。
她主动参与了《人民文学》的写作计划,跟随熟识的牧民在冬天的牧场共同生活了3个月。
在这本书里,李娟身处陌生艰辛环境,惶然、不安、宁静、喜悦、满足、敞亮、激动……种种情绪在文字中浮现,吸引着读者追随她的脚步,去往那个此生可能都无法涉足的冰天雪地。
这本书写了一个漫长的冬天,刚巧同步着李娟人生的一段困境。
好在《冬牧场》出版后得到的肯定与赞赏,让她收获了极大的自信。自此以后,李娟的文字更加从容,曼妙的想象力让平凡的生活有了白云出蚰的宁静悠然和风趣幽默。
读这部陌生民族的生存景观图,难免会陷入种种寒冷的记忆,但也能被牧人们的勇敢坚韧所感染,被寒冷中人与人的相处细节深深温暖。
寒冷并不是全部,李娟以更多的耐心展示了这寒冷的反面,那就是人类在这种巨大寒冷中,在无际的荒野和漫长的冬天中,用双手掬起的一小团温暖与安宁。虽然微弱,却足够与之抗衡。
这本书感动了包括李娟在内的许多人。谁没有寒冬,静静守候,终能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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