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呆子,傻看着天,在想什么呢?”
“哦!是安安啊!”男孩猛地一惊,随即又把头看向天上,过了好一会才缓缓问道:“安安啊,你最喜欢什么颜色啊?”
叫安安的女孩本来还疑惑的把头也探过去,看天上是否有好玩的东西。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愣,“什么颜色?”旋即大大的眼睛猛地迸出光采,大声说道:“当然是黑色!爹爹时常穿着黑衣黑甲骑着黑大马,多威风,百姓们也时常讨论爹爹呢!”
“黑色?”男孩把头转过来看着她,摇摇头说:“不成不成,娘亲说过,女孩子家要温柔贤淑,黑色哪能配女儿家,不成不成。”
女孩也疑惑了:“那你说我该喜欢什么颜色啊?”
“咳咳,先生曾经说过,”男孩学起教书先生的样子,一只手背在腰后,另一只手握拳像模像样的放在嘴边咳了咳,“‘念有初心至白首,妆锁棠梨添红嗅。’,亦有‘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便红色吧。”顿了顿又说:“昨天那新娘一身红装也是好看的紧啊。”
女孩开始还愣愣的喃喃一句“红色~”听到后面一句便俏脸一红,忍不住啐道:“好你个陆放天,原来是个色胚,我要去告诉你娘亲!”说罢便作势要往男孩家走。
叫陆放天的男孩赶忙讨饶,一把拦在女孩前面说道:“安安我错了,我错了,你看这是什么。”说完掏出一根糖葫芦递给女孩,这才罢了。结果他嘴欠补了一句“这也是红色。”女孩大喊道“你还说!”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这女孩叫李倾安,便是城中赫赫有名的李一清的独生千金,说起这李一清,也曾杀敌无数、官拜骠骑将军,立下赫赫战功,后因年老和一次重伤,便解甲归田,饶是如此,来拜访的朝中重臣也是络绎不绝,毕竟那李府二字的匾可是当今皇帝亲自赐下的,这就足以说明他李一清的分量。至于这男孩,是这天流城土生土长的人,父亲早逝,母亲一手带大。据他自己说,以后是要成为大将军的人。
城中的人也很纳闷李一清不把女儿送到大学府去,而是随便找了一个私塾,还放任她和杂七杂八的人玩儿,对此李一清倒是笑呵呵的说:“有什么关系,我不也是如此过来的么。”
一年盛夏,天流城偏热,陆放天、李倾安和其他小伙伴最喜的便是去隅河边玩耍,李倾安把脚放进河里,感受着清凉的河水透过脚底去除暑意,而后眯着眼睛看着陆放天和其他男孩如水猴子一般浮起来沉下去。突然李倾安大叫一声,惊恐的看着脚底的水面,她感觉有东西在拽她的脚,又不由的想起那该死的陆放天与她说的水鬼的故事,心中大惧。突然扑棱一阵水花,满身是水、一脸兴奋的陆放天窜了出来,大喊一句:“呜啦!”而后定睛一看,往后瘫倒,沾满水花的李倾安嘴角一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就像捅了马蜂窝,小孩们都过来叽叽喳喳的数落着陆放天,平时机灵的陆放天也慌了神,笨拙的重复着几句“安安对不起啊”、“安安不哭啊”、“安安乖啊”,手忙脚乱了半天,一拍自己的脑袋拿出来刚刚摸到的河蚌,神秘兮兮的对李倾安说:“安安你看,这是蚌,娘亲说这里面有珍珠,,我拿出来给你。”
小孩总会被新奇的东西吸引,李倾安停止了哭泣,还带着泪花的大眼睛好奇的看向那个蚌。陆放天一看有用,赶紧去剥那河蚌,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打开后里面确实一滩烂泥,蚌早已死去。气氛这么僵持了几秒,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打破了局面,确实少女见着陆放天死鱼般的脸色,忍耐不住笑了出来,陆放天也是讪讪干笑了两声,把蚌扔了出去,一屁股坐在李倾安旁边,豪气冲天的说道:“安安我跟你说,这隅河就是天流河的一个小分支,出了城门往东一直走就能到天流河的渡口,然后北上便能直达京城,然后我便入伍,上战场杀敌,成为和你爹爹一样的大英雄、大将军。”
看着陆放天兴奋的样子,李倾安打趣道:“成为爹爹那么厉害的人,那你成为大将军之后呢?”
“之后?之后......”少年咬着嘴唇努力思考,然后说:“我会让娘亲住上大房子,过上好日子。而后.....”
“而后什么呀?”看到少年卖关子,李倾安问道。
陆放天狡黠的一笑道:“而后娶你可好。”没等李倾安霞飞双颊,便窜进水里,徒留少女在岸上跺脚扔石子。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几年一过,陆放天便已双十,兴许因为和李倾安关系好,李一清也时常指点他,如今一身功夫也是了得,前些日子更是帮助百姓在城外打退了一窝山匪的抢袭。而李倾安却没有成为英姿飒爽的样子,反而三千青丝垂于腰际,黛眉如烟,明眸皓齿,怎生的一幅美人样。
二人在平时依旧没什么正经,看到陆放天依旧抱着一本春秋埋头苦读,李倾安问道:“你整天看着抱着兵书,没有实战,便是纸上谈兵吗?”
陆放天抬头看着李倾安说道:“娘亲尚在,年事已高,家中又没有兄弟照顾,我也走不开啊。况且多看看总是好的,单说那关羽关云长征战之时也时常看春秋呢。”
李倾安噗嗤一下说道:“知汝似谁呼?马良之弟马谡马幼常。”
陆放天不满说道:“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吾之志却似那曹操曹孟德,用这双手。闯出那一片天下。”
李倾安笑的更开心了,说道:“曹孟德,便是那觊觎赤壁之畔,好那双乔之姿,惹得周郎一怒,火烧赤壁么。”
陆放天气呼呼的看着李倾安。李倾安正色道:“说起来你和曹操军中一物很像。”
陆放天嗤道:“何物?”李倾安说道:“便是曹操那马呀,你似那马一样,一身蛮力,又蠢又笨。”
陆放天正要生气,眼睛瞪向李倾安,却看到李倾安笑眯的眼睛,捂嘴的样子让陆放天的老脸没来由的一红,幸而皮肤黝黑,看不出来便是了,连忙转过头去,假装生气,不理佳人。
李家有女初长成,身姿婀娜似天生。李一清有个漂亮女儿的消息早就传遍四方,提亲的人早就让李府的门槛修了又补、补了又修。而这位大小姐确是一位都没有答应,李一清也恍若不知,急的那些个媒婆和贵公子们哇哇跳脚。
又是一年盛暑,陆放天看着天上的大太阳,不由的皱了皱眉,接连大旱,城中早已出现渴死的人,隅河早已枯竭,便是天流河的水位也是下降了很多,听说边关也不太平,其他城甚至出现了吃人肉喝人血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天流城也是因为那李一清带头散尽家财,才使天流城的百姓堪堪稳住,其他城听说之后,纷纷来到天流城,随着难民变多,天流城也渐渐出现崩溃之势。陆放天叹了口气,挑起两个水桶,路途遥远,加上野兽袭人,不是谁都可以到这么远来挑水的,陆放天这两桶水,确是好几户人家用的水。
路过城门之时,听到施粥的两个李家下人谈论到“差点就撑不住了。”“是啊是啊,幸好遇到贵人了。”“大小姐有福了”。
听到李倾安,陆放天也是一笑,随即皱皱眉,也没多想往家中跑去,他娘亲可还在家等着他呢。没等他把水倒进水缸,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便匆匆来到他家,气喘吁吁的说:“放天,你...你快去...快去李家看看。”
陆放天没来由的脑袋一蒙,赶忙放下东西赶去李家,太阳晒得街道发烫,陆放天却觉得脊背发冷。赶到李府,却见一反常态的人多,来往的人络绎不绝,最扎眼的莫过于那艳丽的红色,张灯结彩,、大喜之兆。陆放天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抿抿发白的嘴唇,上前询问,门口的守卫一看是大小姐的朋友,乐呵呵的告诉他:“大小姐定亲了,和沈家的公子,倒时可别忘了来啊。”
“定亲”“定亲”“定亲”后面守卫说什么陆放天没听清,只是不断重复这两个字,他看向李府,仿佛透过厚厚的墙看到一身盛装的李倾安,而后仿佛被抽空了身体,慢慢的往回走。
入夜,陆放天安顿好娘亲入睡之后,陆放天拎着一坛酒来到隅河旁--一滴水都没有的隅河。一口烈酒入喉,又辛又苦,让陆放天咳了几声,眼泪都咳出来,而他他又是猛灌了一口酒。“城中最近施粥变多我该注意到的;安安出来次数变少我该注意到的;安安说话的方式变得不开心我该注意到的......”最近发生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的在陆放天眼前闪过,却让陆放天想一坛子砸死自己,一口又一口猛灌这酒。
“这么喝也不怕呛着啊。”这个声音让陆放天猛然一窒,回头一开,一袭红裙,面带微笑,确是有点疲惫,不是李倾安又是谁。
强忍着愤怒咆哮的冲动,陆放天咽下一口酒,说道:“你来了啊。”
普通不带一丝感情,恍如陌生人一般的打招呼,月光下李倾安的眸子似是一暗,坐在陆放天旁边说道:“是啊。”
闻着熟悉的幽香,让陆放天鼻子猛地一酸,赶忙灌了一口酒,道:“听说,你定亲了。”
“嗯。”
“谁?”
“沈生龙。”
“沈家大公子?”
“嗯。”
“你喜欢他?”陆放天声音提高了一筹,带着点怒气。
“六万万两白银、十万石粮食、清水无数、黄金首饰三千......”李倾安仿佛在说一串无用的数字,只不过每说一个,眸子便暗下一分。见陆放天没说话,又补上一句:“你都给不了。”
……
“我也说过我会娶你。”半晌,陆放天声音低沉的说出这么一句。
“爹爹双十便已经是千夫长了!”李倾安一改之前的平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带着哭腔大声说出来这一句。
陆放天身形一顿,扔下酒坛拔腿就跑,头也不回,此刻他只想到李倾安那两句“你都给不了”“爹爹双十便已经是千夫长了”……
陆放天走后许久,李倾安抱着空酒坛,大喊道:“陆放天,你混蛋!”而后大哭,不断重复着“混蛋”“混蛋”。不远处的树旁,李一清也是一脸疲色痛苦的叹了口气。
“娘亲,恕儿不孝,我要参军。”陆放天跪在母亲面前,久久不起。
……
李倾安大婚那天,满城同庆,天流城的城民们都知道这个美丽的千金,而外来的难民们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善良的大小姐,施粥给水。于是万人空巷,李家更是热闹非凡。天流河.渡口边,黑衣黑袍的陆放天踏上去边关的船只,遥遥看向静静矗立的天流城,越行越远。
忽然,大风怒号,天降红雨,说来就来,百姓们说这是血雨老天爷觉得灾祸够了,也有人说是这对新人带来的喜雨,老天爷都祝福他们,百姓们喜极而泣,看着这漫天的红雨,凤冠霞帔一身红裳的李倾安静静地看着这漫天的红雨,忍不住泪流满面。天流河上陆放天也抬头看着满天红雨,任由雨水打湿衣裳,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两个人看向同一片天空。
十里红妆,艳若桃花,若有来生。
黑云压阵,铁甲连天,若有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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