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友这个词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很陌生,有些人可能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那是上个世纪中后期在青少年中兴起的一种特殊的朋友关系。
当时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电话也不多见,人们通讯主要靠写信。
信件不只是写给亲人和朋友,还可以写给笔友——那些素未蒙面,靠书信交流的陌生人。
我有一个笔友,那也是我唯一的笔友,她的名字叫做阿兰。
阿兰是我大一下学期认识的笔友。
我是1998年大学入学,我就读的大学是工科类学校,工科类学校有个特点,那就是男生多女生少,在当时女生少也就算了,关键的是质量又不够好。青春年少,体内的荷尔蒙在作怪,每个年轻人都希望能够找到合适的异性朋友,这时阿兰进入了我的视野。
大学期间,我经常到图书馆看书,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当红杂志《读者》上看到了一则启示,大致意思是编辑部正在组织一个笔友交流活动,参与者将个人信息提供给编辑部,而后主办方为参与者自由匹配笔友。怀着忐忑的心情,我把自己的介绍邮寄了过去,随后在期待中我度过了10多天。
收到来信是在春天的一个下午。记得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慵懒地照着,花花草草自由地绽放,虽然早有准备,当生活委员把信件递过来时,我仍然有些激动。那封信来自福建,信封上在收件人一栏赫然写着我的名字,字体中规中矩,刚劲有力,这倒不像出自女孩子之手。我满心欢喜,将信带到了操场,我坐在一块草坪上,小心翼翼地撕开了信封。
来信者名叫阿兰,她是福建沿海一个小渔村里的女孩,她与我同龄,她没有考上大学,由于家境并不富裕,虽然她有心复读终究没有向父母开口,她在当地的一家服装厂从事缝纫服装的工作。信的内容不多,我却反复看了几遍,我的内心充满了激动和惊喜,那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石头,又像是迷路的夜行人忽然在前方发现了一束光亮。从那时起,我知道我多了一个新朋友,她的名字叫做阿兰。
在随后半年多的时间里,我们书信往来,沟通频繁,从她那里我知道南方的夏季有一种特殊的天气——黄梅天,黄梅天里阴雨连绵,一直会持续二十多天;我了解到她们那里一年四季只吃米饭,面食只有馄饨;我还知道她们当地夏季台风猖獗,因而房屋都是用石头砌成,就连村乡间小路也不例外。
我也把我的情况如实的告诉她,她好像对大学里的事情特别感兴趣,我有意无意地向她透露最近我看过什么书,学校里发生了哪些新鲜事,某某老师做了一个精彩的报告等等,我们像老朋友一样无话不谈,因为彼此不熟识也就没有了顾忌,这反倒使我很放松。
在我们交往的中期,她在一封来信里寄来了一张照片,那是她的生活照。照片里的女孩清秀白净,圆圆的脸蛋配上一头短发显得精神十足,两个浅浅的酒窝特别扎眼,当时对于男女交往我没有太多经验,既然女孩主动寄来照片,那说明我们的关系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我因此开心了一阵子。作为礼貌,我向她回赠了一张照片。
再后来,我们的关系向着我不希望看到的方向逐渐倾斜。她在信里多次邀请我到她那里玩,这令我很尴尬,我每每寻找各种理由搪塞。她可能误解了我的意图,我找笔友的初衷只是为了倾诉,从那时起我对她的态度慢慢发生了改变,回信的内容越来越少,我知道我们需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在随后的一封信里,她诚恳地向我提出了一个要求,她希望从我这里借到300块钱,原因是她想参加成人高考。她的这个要求使我更加反感,作为一个参加工作的青年,有上进心固然值得肯定,如果她连300块钱都没有办法解决,那是不可想象的,即使她需要借钱,借钱的对象可以有很多可能,但最不可能的是我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笔友。我不禁哑然,我不得不对她重新进行评价。
江湖险恶,人心莫测,即使是亲眼看到的事实都不一定是真相,何况是笔友?我对她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产生了很大的怀疑。她是女孩吗?不一定,照片可以作假,但那刚劲有力的笔迹似乎露出了些许马脚。她为什么几次三番让我去她那里?单单是为了和她见个面?绝对不可能,如果我去了说不定会人财两空,下场悲惨,搭上性命也未可知。她向我借钱是为了最后一搏?这个说不准,既然我没有进入她为我设定的圈套,最后的这一招算得上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吧。
我没有给她回信。如我所料,我再也没有收到她的来信,我的这个笔友在我的世界里就这样永远消失了。
在我随后的人生经历中,网络变得发达,通讯变得畅通,很多以前在新闻和报纸上看不到的消息充斥在人们的日常生活里,我逐渐对现实有了更多的了解,比如福建和广州地区是我国诈骗案件的发源地,那里有着组织严密的诈骗团伙,他们的诈骗手段花样繁多,层数不穷,有无数无知的人上当受骗,甚至家破人亡,这样的案件时至今日仍然在不断上演。
我常常在想,那个阿兰现在何处?她的近况如何?我从内心深处真的不希望她是一个骗子,虽然她并没有从我身上赚取任何好处,但她也没有伤害到我,反倒在那个懵懂的时期,她给我带来了一些欣喜和快乐,我仍然要祝福她,希望她幸福,希望她平安,这样我才心安,也不枉我和她书信来往了半年。
网友评论
我没有笔友,好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