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茉莉是主角
茉莉死翘了。
一大早，狗二就打响柑子床头的手机，愣生生把柑子给吵醒了。柑子躺在床上沉默，不理会手机那边狗二的咆叫，直接关机。他早就知道了，但他不想理会，茉莉那是什么人啊，怎可能会死，世界毁灭那也不会轮到她。
好笑！
柑子揉了揉眼，眼泪不争气地滚了下来，他想茉莉了。
茉莉睡觉的时候总是迷迷糊糊的，每逢他叫她起床，她都嘟囔一声便翻身继续沉入她的梦乡。
茉莉总用“人生需尽欢，莫胡忙，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来与他讲道理，讲得头头是道，不管不顾。
茉莉好梦，她的梦与常人不同，她总是能梦到一个又一个连续的画面，等到醒来之后她又总能将这些画面转为文字。
没错，茉莉是个写书的，看着自己的书总是荣冠畅销榜榜首，她也总是毫不害臊称自己是神童下凡。
在大城市里闯荡的时候，让柑子记忆最为深刻的就是茉莉总是隔三差五放他鸽子，即使成名后也是如此，就好像她只管吃好喝好睡好，旁的事就不是她的事了。比如第一次开图书签售会时，以各种理由向上司请假后从各地赶来只为一睹她真容的读者，她却半路开溜，放了所有人一道鸽子。读者失望归失望，该买新书时照样绝不手软。
出版商见到茉莉总是笑靥如花，他们知道茉莉这棵摇钱树会给他们摇下来很多金灿灿的东西。
不过也自那以后，茉莉没再出现在任何以她名义举办的签售会上了。
想到这，柑子嘴角和着泪抽了抽。
要是茉莉能瞧见，她肯定会得意自己这得有多大影响力才能让一个人想着她边掉泪边抽搐呢。
柑子擦干眼泪，翻了个身，打算在梦里和茉莉以食会友。
茉莉好吃，她肯定会出现在他梦里的。柑子想。
不然茉莉是谁？那个被常人认为痴傻疯癫，脑子里净长着吃的茉莉向来如此，只要有吃的，别说梦哩，让她跳黄泉她都会毫不犹豫，也就这样的茉莉能和柑子有着深厚的革命友谊了。
2.总疯言疯语
茉莉在柑子眼中确实奇人一只，明明都是同个闭塞村落里走出来的孩子，怎的茉莉总是和他们不同，难不成他爹娘真是用墨水把她拉扯大的？
以前柑子总是想不明白，毕竟他爹娘都说他是被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如果茉莉也这样，那同样都是屎尿，为何只有养大茉莉的屎尿与众不同？
后来跟着茉莉背着村民走出山村，长了见识之后，她才知道茉莉的“奇”表现在哪了。
刚走出小山村的他们才八九岁的年纪，在那么一个年代，无人会对他们刨根问底，无人想惹麻烦。
那时候他们就那样走出了大山，什么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就奔向了城里。
在街头乞讨、在天桥底下入眠、被城里孩子欺负.......
他们就这样一起走过了好几年。那几年里，茉莉总是省吃俭用却偶尔给他带些好吃的。每到那个时刻，对年幼的柑子来说是最欣喜的。
在那个年代，为了生存，茉莉带着他什么没干过？偷、抢、打架对于他们来说，曾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一部分。后来靠着茉莉的鬼点子，稍微在城里混开了些之后，他们终于可以正经赚钱营生了，并且交到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狗二、开国他们和茉莉不打不相识。起初为了抢占地盘，后来打了一架干脆合计做生意，日子才慢慢好起来的。
都说时势造英雄。现在年代的家庭想破脑袋瓜估计也想不出那时候的孩子为何小小年纪却能闯出自己一番天地。关键是，茉莉还是个女娃。
世道艰险，他们四人互为亲人，就这么走了过来，直到后来赚够了路费也都决定跟着茉莉一起北上。
开国曾说：“那必须得跟着北上的，那孙老儿绝对想不到我这流氓痞子有一天还能有机会北上，不仅北上，我还要玩遍国都哩，蹭遍国都里所以的照相馆，拍出一踏踏的照片给那孙老儿寄回去，让他红眼没地瞪！”
“害，你这年轻人瞎说啥呢，还能不能好好的有点志气了？”茉莉对着开国就是一盆冷水。
“难道我的口号不对？”开国说完开始手抖，他们北上的目的不是这个？
“你对过？”茉莉斜晲，“柑子，你给他们普及普及咱北上干啥？”
“吃。”
柑子金口就吐出这么个字，茉莉听完一脸赞许。
茉莉从小就有这么个心思，她想看看爷爷奶奶口中所描绘的国都，那些繁华，那些热气腾腾的美味吃食。
茉莉的眼里似乎只有吃，但只有柑子知道，茉莉她是真的想看看她爷爷奶奶的故乡，她想实现她爹娘来不及实现的愿望。
3.这是婚宴了
茉莉为人说话虽疯癫，却句句精湛。见过她的人都会说她是疯子，即便如此，他们三人还是照样捧着茉莉，活像用命信奉邪教一样信奉着茉莉，所以茉莉也一直尽自己能力护着他们。
“难得有人把我当神供着，那不得好吃好喝的哄着?这可是我的信徒啊。”
当时茉莉是这么说的，她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正在痴痴傻傻地对着她笑。
“可怜见的，还好我心理强大，不然一个黄花大闺女都不剩了。”说完茉莉还不忘啧两声。
柑子听完笑容凝固，顺着拉扯头上黑线，这黑线不偏不倚，专砸茉莉。
柑子记得小时候村里每个人都说茉莉是实打足的疯子，总是行为怪异疯疯癫癫的，瘆人的很，但只有柑子知道，茉莉比谁都聪明。
“人呐，总没个自知之明，自己不懂就成了，还偏说人家疯，这明明是嫉妒咱！”
这话，是茉莉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知道茉莉早就染疾的那天，是他们功成名就后回家乡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一个月之后，大家拾掇着行李准备回国都去，先是狗二带着老婆孩子登门，而后开国也和热恋女友黏腻着出现在柑子家。他们四人只有狗二和开国在国都找到了爱情，成家的成家，准备成家的也上赶着。只有茉莉和他，八字没一撇。
柑子心喜茉莉，大家都知道，但茉莉明确说过她这辈子并不打算拥抱爱情。柑子只能默默陪伴。
狗二媳妇曾好说歹说想劝茉莉从了柑子，但不知被茉莉用什么惊人言语刺激到，导致他媳妇躲房门避她避了一星期。狗二也好说歹说才把媳妇从房门里拖出来，重新面向阳光灿烂微笑。
开国见状愣是护着自己的热恋女友，不许热恋女友靠近茉莉，坚决不用“月老计划Plan B”。
“害，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还想背着我玩花样不？倩文过来。”那时茉莉坐在沙发上喝茶，一副女帝样，除了倩文和柑子，其他各个寒毛直竖，差点就进奶奶棺里躲着了。
柑子也永远记得开国那怂样，小贩样脸上堆着笑跪坐在茉莉脚边：“茉莉姑娘，您就是俺的活祖宗啊，小的们哪敢啊，倩文小，她不懂，就让小的给您捶捶腿，轻松完了小的再给祖宗准备好吃的，嘿嘿嘿......”
大家看着开国脸上堆出皱纹的笑容，只能在心里为他加油，而倩文新来这个家庭，还不知道茉莉是个怎样厉害的存在。开国宁可折寿十年也不想他家倩文知道。
也就是那时大伙才再次意识到，时代虽变了，可祖宗也还是他们祖宗，还是更上一层楼的祖宗。看来世上还真无人收服得了茉莉了。
“我还想再留一个月。”
大家都扛上行李准备出发的时候，悠悠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闲聊。
“你没事吧?”柑子总觉得怪怪的。
“有事。”茉莉叹口气。
“什么事?”柑子心口一紧。
“我伤心呐。”茉莉伤心得有几分模样，“嗳，日子这么灿烂，好端端的王奶奶咋就这样走了呢，还给不给肉人吃了?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不能跟你们走了，我等会得去准备准备热水，看看王奶奶那院里还剩多少只鸡鸭，就一起弄了吧，可怜见的！”说罢还伸出手指比数估计能吃多少天。
“……”
“你们瞅我做啥?”茉莉眨巴着眼，“害，差点忘了，看你们一脸真诚，你们是想提醒我要煲汤还是白切?”
大伙似乎感觉喉咙有点甜味。
后来为了劝茉莉，大家的行程推后了两天，王奶奶家儿子刚好路过听到茉莉的话，当场跑回去让自己儿子抓了好几只鸡鸭送到李大爷家，然后就像募捐一样，家家户户都接二连三地往李大爷家送鸡鸭。结果，他们多留下的那两天，村民各个把自家桌子搬到老李家，二话不说摆起了村宴。那场面活跟柑子娶媳妇似的。
茉莉吃了整整两天不同做法的鸡鸭鱼肉，拗不过村民使尽蛮力都想把她送走的热情，随即答应一起回国都了。第三天一大早还没清醒茉莉就被柑子抱上车，末了，李大爷还叫柑子和茉莉俩媳妇下次回来定要抱个大胖孙子回来，不然不许再回来。
茉莉到离世那天都不知道，那天的村宴，就已经算是所有人瞒着她为她和柑子偷偷办的结婚宴了。
山里小村总是容易在奇怪的地方达成一致。
4.茉莉未变
这南方小镇小村啊，是茉莉的家乡。许多年以前，小小的茉莉怀揣着吃遍天下美食的梦想拐了老李家独孙柑子和她一块闯荡天涯，单这件事差点就把李大爷弄得吐血身亡。要不是李大爷年轻那会儿刚好和茉莉她爹去过大城市，见过一些大世面，心理素质又稍微比普通人强点，不然他现在都只能在泥土的裹挟里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儿长本事哩。
和茉莉一块出去闯荡销声匿迹了好几年的柑子再次回来时不再像儿时那般胆小，谈吐气质都一派城里人味道，成了村里大家老小竞相争论的对象，倒是这茉莉，丝毫未变，疯度甚至随着年龄更长了几个度。
唉，可怜了老李家柑子，得带着这么个疯子在大城市闯，忒辛苦还给家乡带回了多少金银啦？
村里邻里在惋惜的时候，茉莉在杵着杆子和鸡仔玩，边搅拌鸡仔的糠糟米边砸吧嘴“应该很好吃”这几个字眼。
看她眼神颇为认真，没有一丝玩笑，村里汉子也和妇人一样惋惜着摇头，他们都以为从城里回来的茉莉是个正常姑娘了，可这陆家女真是越来越疯了，连科技都快赶不上哩。
大家都以为有本事的是柑子，茉莉只是个蹭饭的疯子。茉莉也不在意，继续想着她下顿该吃什么，任由村里人把李家门槛踩坏。
5.他们的儿时
陆家女茉莉住在老李家，是个可怜娃。
茉莉也有过幸福快乐的时候，她也曾有爹疼有娘爱，除了偶尔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之外也没啥别的坏毛病。这也怪不得她，谁让她那便宜爹好吃，经常给她讲哪里哪里的囊啦、哪里哪里的胡辣汤啦之类的，不仅如此，他还经常和她娘撒娇，每逢去城里谋生回来总会给她捎上几本天南地北的美食志。他那便宜爹就这么把她心思给培养起来了。
城里人管她这种心思叫志向，村里人却称作疯癫，村里人识字少，她不怪他们。她曾经和柑子说要恨村里所有人，可是对着柑子伸出手，一个一个掰着手指说老李家不能恨，王奶奶家不能恨，那么一共多少人呢？十个指头根本数不完人头，最终，她大义凛然和柑子说她不恨了，数来数去，好像没有多余的指头恨。
柑子儿时胆小，老被王奶奶孙子欺负，他还要仰仗茉莉保护，吞了好几口口水，决定不拆穿茉莉根本就是因为不会数数这一事实。
后来验证，茉莉虽疯言疯语，却总是对柑子保护有加。柑子的不揭穿，铺就了茉莉的疯子路。事实上就算茉莉恨所有人，柑子他也不会反对她恨。
（未完待续......）
https://mp.weixin.qq.com/s/6ZozFs9Z8sN934gVannsXA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