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沟附近的树林中,几匹快马相继奔过;林中的土路上,马儿的嘶叫声与马蹄间的扬尘混杂在一起,茂密的灌木丛中,浮现出一只灰色毛皮包裹的肥胖身躯。
“是野兔!”
“捉住它!”
骑者拍马疾行,野兔闻风而逃,可是骑者哪里肯放?穷追之下,马兔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骑者见状,一手仍旧控住缰绳,另一只手擎出猎叉,在兔儿背后高高举起;正欲刺时,不料那野兔扭头一转,灵巧地穿过马蹄,向左绕道狂奔而去。面对机警的兔子,骑者扑了个空;心中自是又羞又恼,万分不甘!
骑者身后,是一队规模庞大的猎队;随从将士们头戴锦帽、身着貂裘,背后还挂着猎弓与箭矢;在队伍前列,还有另外一人,约摸三四十岁,神采奕奕,气宇轩昂,左手牵着黄犬的狗链,右手托着矫健的苍鹰,同全体将士一样待定在马上;他见骑者呆立在原地,便将苍鹰置在右肩,一手提缰策马上前,好言劝抚道:“兄台不必灰心,我等此行,是为射虎而来;区区稚兔,不足挂齿耳!”
“子瞻兄又说笑了!此林虽大,却从未听过有猛虎出没伤人,何来射虎之言?”
原来马上的中年人,便是如今的文坛巨星苏东坡,而东坡身旁的骑者,便是他此次出猎的同僚。
“报!”后排将士连忙切换队阵,好让探子策马而过,“禀二位大人,小人在后方不远处的密林间,发现了一头卧在青石上的猛虎!特请二位大人策马前往!”
“好!”苏轼大笑道,“你来带路,我们这就过去!”
探子领着一众人马来到了密林间。只见层层荒木之中,果有一只猛虎卧在青石板上,虎头上的两只大眼紧闭,似乎睡得正香;“好机会!”苏轼暗呼道,而后迫不及待地拉弓搭箭,将士们亦纷纷持弓待发,只听得“嗖嗖”数声,无数支箭矢刺在了猛虎身上,猛虎长呼一声,而后七窍流血,昏死在地……
“子瞻兄不愧人中豪杰!”骑者惊叹道,“待回城后,我定命人为兄烹虎取食!”
苏轼得意地抚须点头,表示应许。
几个时辰后,城内的酒桌上,虎肉被搬了上来,杯盏之间,众人谈笑风生,好不畅快!苏轼亦举杯大笑,不知灌进了多少玉液琼浆;几杯酒下肚后,苏轼醉意渐起,他感到胸膛火辣辣的,在清晰可见的皮肉与肋骨下,有一团唤作“激情”的火焰在燃烧!他撕开衣襟,袒胸露乳,用洪亮的声音向众人高呼道:“今日我等亲射猛虎,为民除害,实为社稷祥瑞之兆;数年以来,契丹小儿、西夏莽夫屡犯我大宋边陲,烧杀劫掠,为祸一方,堪比贪婪凶残之天狼星,使四海不定,九州不安!然胡虏虽暴,何足为惧!今日壮士与我可共射猛虎,除暴安良;那么有朝一日,我等也定能共克胡虏,射取天狼!”
在将士们的欢呼声中,苏轼饮尽了杯中的余酒,而后用有力的语调大呼道:“今于此情此景,我欲歌之;诸壮士亦当和之!”
在这一番热血沸腾的语句抛出后,兵士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就在这番热烈的欢呼中,苏轼开口了,他用雄壮的音调与浪漫的词句,唱出一首豪迈奔放的猎后行吟来: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一曲终罢,在兵士们愈演愈烈的欢呼与喝彩声中,苏轼的醉意达到了顶点,他将酒杯重重的掷在桌上,口中迸出一句振聋发聩的呐喊:“大宋国祚绵长,万年不朽!!”
话音未落,兵士们彻底陷入了狂热的浪潮之中,众人嘶声竭力地喝彩、击掌、敲击桌案、欢呼狂饮,直到后来,一切的活动都停止了,唯有“万岁,万岁”的呐喊声震天动地,这番震天动地的呐喊,不仅让桌案上的杯盏盘碟为之震荡,更在这座不大的小城内不断回响着,久久不能散去……
杯盏间众人的肆意狂荡,还要再持续上半个时辰;可是在这片欢乐的海洋中,苏轼却突然清醒过来,他拾回被自己掷在桌案上的酒杯,口中重复着方才自己所吟中,最不为人所注意的一句话――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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