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都去哪儿了

时间都去哪儿了

大年初五在小叔子家玩，晚饭后，老公陪几个表哥表弟打牌，小叔子坐我老公旁边看，婆婆陪两个孙子在另一桌打扑克，我坐一旁的沙发上在手机上看书。

这时公公走到身边，面对着老公和小叔子背对着我从口袋里掏出不知是几百元钱递给我，我不知道他的意思没吭声也没接，他小声说:“拿着!”我这才反应过来，说我不要。他打我一下，执拗的说:“拿着!”我还是不要，他又打我一下“拿着!”一连三遍，那样子很好笑，我婆婆正对着这边看到了也笑，拗不过，我给他接着起身递给了婆婆，婆婆说你爸给你就拿着，我说不用。

后来想起，可能是白天婆婆和小姑子问起我老公这几天打牌的状况，我有些抱怨说他手气不好，牌瘾又大，随便一场牌就输掉我近半个月的工资，我说我看中一件裙子，因为价格稍稍犹豫了一下转身就被别人买走了，郁闷死了!

当时我也就笑着那么随便一说，可能是被老人家听进心里去了，想想挺感动的，也有些内疚。就在前一刻，我还在心里嫌他年纪越大，喝酒了越爱唠叨。每次吃完饭收拾碗筷的时候，他总是在一旁唠叨这个剩菜不要了，那个剩菜留着下餐吃，或者你先收哪个盘，再收哪个碗，有时候家里来了客人饭还没吃完，他就开始唠这些，弄得我总感觉有些烦的，觉得您不说我也肯定会收拾好的。

公公是个很勤劳的人，爱喝酒，几乎每餐都得喝一点，他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但一喝酒了话就特别多，而且说过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刚和老公结婚时还不知道，每次他话一多的时候，老公就说酒又喝多了又喝多了，后来果然是这样。

记得在老新养猪时，公公每天吃午饭了都会从学校去我们家帮着给猪喂食，冲水，打扫卫生，再坐一会。接着就开始在那训我和老公什么事什么事没做好。我是个很仔细的人，但他好像比我更仔细，好像我和老公做什么事都达不到他的要求。

那些不用了专门给猪喂食后擦鞋子的毛巾，每天都会被他捡起来洗干净了晾那儿，说再用的时侯方便，我们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为这事没少挨他的训。但我也从不往心里去，我知道他是为我们好，很多时候因为有他的帮忙我和老公轻松了许多，他就像我自己的亲爸爸一样。

有时候我会开玩笑说:“这话是您说的，我们不和您计较，若是妈妈说的，我们可就要生气了。”后来，他再对我们不满说什么的时候，总会补充一句:“红梅，你们别生气，这是爸爸说的，爸爸的意思，不是你妈妈说的。”弄得我和老公哭笑不得。

有一次，他带我女儿在学校那边玩不小心摔下来脸上擦了一点皮，马上跑来我们这边，好像有话要说又欲言又止很为难的样子，我问了好几遍才小声的，有些小心翼翼的说:“我孙女刚才被我不心摔下来脸上…”我吓得马上惊叫起来:“怎么样了?没事吧?”他说:“不要紧，擦破了一点皮，我怕一会你们过去看到了问起，和你妈妈产生误会。”

他的心真够细的，知道我们把女儿看得很重，如果过去那边一看到女儿脸上的擦伤，我肯定会问得。而我婆婆又是个有些敏感的人，我一问她肯定会认为是我在埋怨她没把女儿带好!

有一次我和婆婆因为一些琐事发生了矛盾，同为女人，心眼都很小，都认为自己受了委曲，都很生气。那些天，我在家里不停的哭，觉得受了天大的委曲，后来我又将这种情绪迁怒于我老公，认为他太没担待，明知道是他妈妈不对也不说句公道话。同样，我婆婆也认为是他儿子没担待没管着自己的老婆。那段时间弄得老公就像风箱里的老鼠，也是满腹委屈，焦头烂额。

公公是位很慈祥的老人，那些天他一下班就来这边劝我，他说他知道我们委曲，但我们是他的儿子媳妇，妈妈再怎么不对也跟了他这么多年，以前跟着他也没少吃苦，日子好的时候，他是惯着了妈妈点，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能把妈妈怎样，妈妈也知道自己错了，但她是长辈，拉不下面子认错，只能让我多担待一点。

后来婆婆对我妈妈说，公公回去狠狠地骂了她，说是她不对，是她害得我和老公吵架闹别扭。她说是吃了自己倔脾气的亏，她说没想到我那么温顺的一个人这次也会发这么大火，还会拿话还她，确实是她不对。她这么一说，倒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仔细想想，我也不是没有错，只是当时我们都只站在自己的立场，完全忽略了对方的感受。

公公是个很讲究的人，下班换掉工作服后衣服鞋子总是穿戴整整齐齐，头发也一直梳得一丝不苟，我常常调侃老公说你看爸爸那几根头发，比女人梳的还仔细。他也笑，他说以前爸爸口袋里常放一把小梳子，没事的时候还爱拿出来梳几下。我就更好笑，我说爸还挺爱臭美的!

我女儿小的时候，头发短短的，很稀疏很柔软的贴在头上，我都懒得用梳子给她梳，用手摸摸就打理好了。有几次居然看到他拿着一把小梳子在很细心地给我女儿梳那短短的稀疏的头发，边梳边充满怜爱的在念叨“你看看，你看看，爷爷刚才给你梳得那么好，你又弄乱了，一会爷爷又要给你梳。”我和老公在一旁看了忍不住的笑。

公公的爸爸妈妈去世早，没读什么书，人却很聪明很能干，也很能吃苦。在食堂上班很得人心，无论学生，老师，还是领导都很喜欢他。有一次我和老公去我妈妈家回来的有点晚，他可能要赶着去食堂上班，给猪喂食还没喂完，怕我和老公回来不知道，用粉笔在我女儿的小黑板上写着:左边大猪已喂，右边仔猪未喂!下面一道横线:父亲手谕!我老公一看就笑了:“怕谁不知道是他老人家写的，还‘手谕’呢，又不是皇帝来了。”

二00六年年底，一场猪瘟让我家大大小小一百来头猪全死了，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饲料店里还欠下了好几万元的饲料费，没办法，我和老公去了北京开始了打工还债的日子，女儿留在家里他和婆婆照看。

在北京的日子特别想念女儿，每隔两天就会打电话问问，而每次拿起电话总是那句不变的:“喂，爸爸，维呢?”如果他说在这儿，我会说:“让她接下电话!”如果他说不在这儿，我会说:“那就算了!”或者“那我一会再打过来!”就挂了电话，次数多了，同事就会打趣我和老公:“你俩怎么每次打电话就问女儿，也不跟你们爸妈讲几句，你们想念女儿，你们的爸妈也想你们啊!”说的也是，但每次拿起电话还是这样成了习惯，好在他和婆婆没计较这些。

公公是位很善良的老人，5.12汶川大地震的时候，我打电话回家问他们在做什么，他说正在看新闻，问我们那边的情况，我说公司放假了也都在家看新闻。他说学校里已经组织了募捐，他们也捐款了的，说着说着他竟在电话的另一端哭了起来，说死了那么多的人，伤了那么多人，这可怎么办?

二00八年暑假的时候，我回家看女儿，到家的时候是中午，我晕晕乎乎的刚下车，就从背后伸出一双手接住了我手中的行李，一回头，差点没认出来，才一年多没见，公公仿佛老了十岁，头发全秃顶了，眉毛和胡子也全白了。

想起有段时间女儿在电话里对我们提过，爷爷的头发脱落了，当时我和老公也就以为是一般性的老年脱发，也没太在意，原来竟脱发成了这样，不由得鼻子一酸，我知道他有为我们太操劳的原因。好在小叔子带他检查过身体没什么问题。

我和老公都属于那种不会大把挣钱却又不会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所以这些年相比起小叔子一家我们的日子一直没多大起色。或许是恨铁不成钢，为这事，我们没少被公公数落过，他以前只说我老公，现在连我也一起说，虽然有时听着有些烦，有些委曲，但转念想想也没什么，他是爱我们的，也是为我们好，就像今天这件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公公好像越来越爱唠叨，人也没以前那么讲究了，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烟味，我婆婆打趣说有时侯去小叔子那边，我弟妹回家还没看见就知道今天爸爸来了，说家里有烟味。想想过得真快，时间都去哪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