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21日 星期五 天气 阴
今晚,过了一个最草草的冬至夜。这是记事以来最简单的。
长居在江南,“冬至大过年”的说法从小我就耳濡目染。尤其这冬至夜,是这里很隆重的节日。
童年那会,气候还没变暖,那时没有空调与取暖器。屋檐下结了长长的冰凌子,哪怕闭紧门窗也是冷飕飕的。常能拿来取暖的是放在稻草扎成捂窟里的铜脚炉。冰凉的脚丫子放上去,不留神会被它的滚烫烫到。祖母往往会缝个布袋罩好它。一来可以减少它对皮肤的刺激,二来这脚炉眼里的炭火还是有些熏人的。
冬至夜那晚,祖母会早早地收起了她的刺绣活儿,就连惯常加班的母亲也会准时回家。八、九十年代,那还是国企的天下。对于节日的重视,领导也不例外。到了那一天,就早早地放工,让大家回家过节去。
学校里老师也自然是要赶回家过节的,那一天也分外开恩,课既不拖沓,功课也比往常少一些。哪怕是到了这00后这一代上学也是如此,我孩子的学校更是人性化地把这一日定为“无作业日”,让孩子们与父母欢度佳节去。
俚语说,冬至夜,有钱吃一夜,没钱冻一夜。在一年中最漫长的一夜,谁都不想冻上一夜。哪怕原本节俭吝啬的人,这一天也会变得慷慨起来。
陆稿荐、东方卤菜店这些城内有名的卤菜店,这一天从一大早就排起了长龙来。每个人都会买上三、四种的熟菜来。牛肉、鸡脚、羊糕都是最受欢迎的,若是去晚了,这就听老板给你说声,“明日请早。”
家附近的烟纸店也是生意红火的,大约半个多月,店门口就红纸张贴出“零拷冬酿酒”的字样。飘着淡淡桂花香气的冬酿酒是江南百姓为庆祝冬至节而酿造的。就如同中秋月饼一般的存在,过了那个节气就开始销声匿迹,再想品那滋味就要等到来年了。
晚间的饭菜必定是丰盛的。熟菜当仁不让地先摆上了桌。汤锅里是熬了几个钟头的蹄膀或是大骨头,添了些粉丝,最底下藏着自家亲手炸的肉圆与亲手包的蛋饺。起锅时,再放入一把洗净的豆苗滚一滚。
母亲也没闲着,到家就洗净了手,拿出脸盆,倒入小半袋糯米粉,加入适量的清水,和面包汤圆。南吃汤圆北吃饺子,是冬至南北两地的风俗。当然菜场口,也有卖做好的生汤圆。勤俭持家的妻子和母亲们都不会去光顾。让家人吃上一碗自己做的汤圆,是她们的自豪。
汤圆有甜、咸两味。甜的通常包芝麻馅,不过我更喜欢豆沙的爽滑细腻。所以在前一晚,母亲就会提前浸泡好赤豆,煮好捂烂去壳过滤成豆沙。咸味是父亲喜爱的,惯常是包萝卜丝肉馅的,这萝卜丝也是要先削皮切丝放油锅里煸一煸,在猪肉馅和一起。
为了区分两种不同馅料,包的时候就要做好记号。有尖尖头的是咸的,圆圆的就是甜的。我是作业完成得早,也会帮忙包上几个。面团对于孩子而言,也是天然的玩具。
等锅里的水一沸腾,悉数把汤圆一个个放进去两遍冷水一浇,汤团也个个汲取了水的精华,饱满地漂浮起来。一字排开的三只碗早就候在那里,按着个人喜好逐一添满。
至此,冬至夜宴正式开启了,冬酿酒的清甜凉意恰好中和了暖锅的滚烫,再咬一口汤圆下肚,吃进去一肚子的幸福。
晚餐过后,洗净碗筷,桌子擦净,母亲从五斗橱里取出零嘴来,她常磕的西瓜子,父亲爱剥的花生,我喜欢的果丹皮和糖果。一边吃着,一边看着电视,这一夜比往常都要迟一些睡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还是老传统地每年都做汤圆。这一早上,她照例来医院。拿出一个塑料饭盒,叮嘱我说,这是她昨晚做的汤圆,都下好了。吃的时候加热一下就可以了。果然里面整齐地安放着五个汤圆。
这一夜的医院病房里,依旧如常,没有冬酿酒,也没有熟菜佐餐。只是晚餐的汤圆,让我感受到一些冬至的味道。咬开一口,熟悉的味道,随着回忆一点点地蔓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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