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国的对话

作者: 古琴雅趣 | 来源:发表于2018-04-08 19:06 被阅读0次

    引子

    这个春天,帝都在极热极冷中转换,夏与冬有时仅一天之隔。感受着阴冷、雾霾和扬尘,在压抑和挣扎中审读书稿《经史百家杂钞•哀祭之属》,体会和感受着生命的脆弱与世事的无常。与天国的对话,谁的眼泪在飞?

    《诗经•黄鸟》中的惶惑与悲愤

    《史记•秦本纪》有记载:秦穆公卒,“从死者百七十七人,秦之良臣子舆氏三人名曰奄息、仲行、鍼虎,亦在从死之中。秦人哀之,为作歌《黄鸟》之诗”。良人一般指道德高尚或才能出众之人,秦国竟用子车奄息、子车仲行、子车鍼虎这样的人去殉葬,更证明了殉葬制度的残暴和灭绝人性。“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重叠回环,反复咏唱,表达了人们的质疑、痛惜和挽怀,充满了极度的惶惑与悲愤之情。

    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

    西汉政论家、文学家贾谊因力倡改革,遭权贵排挤,被谪往长沙。《悼屈原赋》是他赴长沙途中经过湘水时所作,借凭吊古人来抒发个人的感慨,抑郁不平之气,溢于言表。虽读过多遍《楚辞》,但文字难认导致很有挫败感,“……兮”的句式也觉得甚是唠叨。每读《楚辞》,不是昏昏欲睡,就是躁狂,尤其是对屈原,受不了他“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的自恋。喜欢贾谊的这篇文章,是赞同他在文章中提出的“远浊世而自藏”的超脱与豁达。

    君王也有专情时

    李夫人是乐师李延年之妹,凭美貌和能歌善舞颇得汉武帝宠幸。李夫人早逝后,汉武帝思念不已,为寄托哀思,自制诗歌,命乐官配曲广为传唱,并且写下了凄婉动人的《悼李夫人赋》。“方时隆盛,年夭伤兮”,正当如花的美好季节,你却过早地夭亡,满含着依依不舍之情;“既往不来,申以信兮”,你既然已经走了不会再来,我也只有对着你的灵魂重申我对你的深情至死不忘。作为开疆拓土、手握杀伐决断大权,开创了汉武盛世的君主,这种柔情款款一面的确容易让人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祭亡妻

    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是一首悼亡妻的经典之作,“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写尽对亡妻的怀念。潘岳的《哀永逝文》同为悼亡妻之作,通过对妻子逝世后安葬过程的叙述,抒发哀伤和思念之情。“昔同涂兮今异世,忆旧欢兮增新悲”,大意是说,回忆往昔,我们曾同途携手;浮想今日,我们已身处异世,回想旧时欢乐,更增添新的悲哀。作者更进一步写道,抚摸灵柩和你在幽深的墓穴前永别,棺木沉沉墓道深深。墓门关闭,地灯熄灭,漫漫长夜,何时才会再天明?在对永别的动态叙述中,诉说着自己不变的哀思,“庶无愧兮庄子”,含蓄而坚定地表达出“永不变心”的承诺。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摧心之痛

    潘岳《金鹿哀辞》为哀悼夭亡之女文章,虽只有短短七十二字,但作者的摧心之痛跃然纸上。妻子逝世在前、爱女夭折在后,痛失至亲,孤独余生,如何度过?掩埋爱女后,“将反如疑,回首长顾”,将要返回了,却总疑心亡人犹存,且行且回头,留给读者一个凄楚、悲怆的背影。

    《祭十二郎文》是韩愈为祭侄子十二郎(名老成)而写的,它一反传统祭文为死者歌功颂德的固定格套,用笔自由,抒发了悼念亡侄的真情实感。明代散文家、藏书家茅坤点评该文:“通篇情意刺骨,无限凄切,祭文中千古绝调。”韩愈三岁丧父,由兄嫂抚养成人。兄长中年时死于南方,时韩愈与十二郎年幼,跟随其嫂将兄长归葬于河阳。韩愈的三位兄长,都不幸早逝,到韩愈父亲这一族,子辈中只有韩愈,孙辈中只有十二郎,“两世一身,形单影只”。韩愈曾在给十二郎的一封书信中写道:“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韩愈担心旦暮死,使十二郎抱无涯之恨,希望二人能早日团聚。孰知世事难料,年轻、强壮如十二郎者,却先自己离世,这让长者、衰者情何以堪?

    打击总是接踵而至。元和十四年(817)正月,宪宗遣中使太监和宫女三十,捧香花将京兆凤翔(今陕西宝鸡)法门寺护国真身塔内的释迦牟尼佛骨迎入皇宫,供了三天,又送到其他佛寺。上行下效,长安城上自王公大臣,下至市井小民,瞻拜施舍,一时乌烟瘴气。韩愈向唐宪宗呈上《谏佛骨表》,用大量历史和现实的例证,论述信佛的荒唐,逻辑严谨,言辞恳切。尽管韩愈行文小心翼翼,但谏文中列举诸代事佛者皆乱亡相继、运祚不长的一段文字还是激怒了唐宪宗。幸得崔群、裴度等友人的相救,韩愈方才免死,贬于潮州。当时正值寒冬,韩愈一家连同仆从匆匆离京,年仅十二岁的小女儿挐也在随行之列。天寒地冻,加上饥渴,挐死于途中。在唐朝,贬官属于罪臣,每日行止都有明确规定。在忍痛将爱女葬于荒山路野后,韩愈等人继续前行。第二年,韩愈自袁州入朝为国子祭酒,路经女儿挐的葬身之地,写下了《祭女挐女文》。“不免水火,父母之罪。使汝至此,岂不缘我?”文中流露的悲痛、自责,令人扼腕;怜女、惜女之情,催人泪下。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祭柳子厚文》是韩愈为纪念柳宗元作的一篇祭文。柳宗元因为参加王叔文集团,谋求政治改革,事败,贬任柳州刺史。元和十四年(918)病卒。祭文痛惜之情溢于言表,“子之文章,而不用世,乃令吾徒,掌帝之制。子之视人,自以无前,一斥不复,群飞刺天”,大意是说,您写文章条理分明,可惜不为世所用,而让我们这些人执掌皇帝的法令制度。您自认为本领无人能比,有谁会料到被贬斥后再没有被起用,只使得流言蜚语四处蔓延。祭文最后慨叹:人生如梦,这当中的利害得失,最终又能如何计较呢?

    李翱《祭韩侍郎文》可以说是对韩愈的盖棺之论,由提倡古文运动、犯颜直谏和对自己的友爱三个方面组成。“韩昌黎文起八代之衰,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韩愈提倡古文运动,鄙弃文章华丽的外表追寻文章的精粹,一扫六朝奢华之文风,使文风返璞归真、直追秦汉时的风格,这是韩愈在文学史方面的不朽贡献。而犯颜直谏、刚直不阿则是韩愈为官的节操。韩愈所上奏表常遭训斥,动辄被贬到外地,但无论升迁还是被贬,都未改变其刚直作风。对待友朋,不因对方才浅而轻视,耐心加以教导,实为良师益友。

    欧阳修《祭资政范公文》是作为后学和挚友的欧阳修为范仲淹所献的祭文。范仲淹为人刚直,积极进取,“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施行新政,锐意改革,因秉公直言屡遭贬斥。欧阳修推重范仲淹的节操,为其辩护,多次遭贬而无悔。欧阳修有感于在世俗圆滑的环境中直道难行,“公曰彼恶,谓公好讦;公曰彼善,谓公树朋;公所勇为,谓公躁进;公有退让,谓公近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奸佞之人的言论盛行于朝堂,正义又如何能战胜邪恶?活着时范公遭受诋毁,死后却又被极力称扬,这是一个怎样的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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