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云，让我闻一闻你好不好？”

“你又来了，”她娇嗔道，“有这么香吗？”

我便轻轻搂着她闻起来，用鼻子靠近她的肌肤，不放过每一个散发出来的分子。她的味道，像是初开的梨花，初闻起来好像什么也没有，当气流快要入咽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微微的清凉。但我只闻到她的脖子，因为她睡前总要在脸上抹上三、四道护肤品，虽然也有淡淡的芬芳，却始终不能如我的意。

我还喜欢把鼻子凑到她的鼻子下，贪婪地嗅她的鼻息，她总是抿着嘴，憋着笑。

“什么味道呀？”

“甜甜的。”

这是我们常常做的游戏。分散一年多来，见花不闻，食菜无味，从前最钟爱的芒果，闻起来也了无兴趣，正是：

一旦芳菲尽，万物皆索然。

寻味：众生皆有味，知心人解之

世间万物，大概都有自己的味道，人又如何能例外呢？然而人的味道，既是一种物理属性，又是一个人品性的传达。一个人究竟是什么味道，不仅在于这个人本身，还在于解味的人。

刻薄的人多有酸味：即便相坐不相谈，久而久之，氤氲在他周围的气息也会侵入鼻腔，渐渐让人心悸。单纯的人多有淡淡的乳香：有一回去给一个朋友做饭，一个极单纯的女孩子，犯困时便想在她床上打个盹，刚躺下便闻到一股淡淡的乳香，让人倍感温暖舒适。轻佻浮浪之人，气味大多浓烈：气味一浓，便容易使人亢奋，然而相处一久，则让人昏昏然不知所之，所以不宜久待。

女人闻起来大多是香的，男人闻起来大多是浊臭的。这个结论源自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过的一个实验：做实验的人找来一组男性和一组女性，把每个人的体味做成试纸，让另一组的异性来品闻。当女人闻到男人体味试纸时，大多摇头转身；而当男性闻到女性体味试纸时，大多觉得芬芳可人。由此可见，贾宝玉的判断是丝毫不差的。

寻味：众生皆有味，知心人解之

然而就像人心难免有所偏爱，人的鼻子也从来不是公平的。钟爱的人，闻起来是甜的、香的；而厌恶的人，就算涂抹再多的脂粉，喷洒再多的香水，闻起来也奇臭无比；也有的人，初闻起来并不如意，然而意趣相投，久而久之不仅习惯了对方的味道，甚至渐渐欣赏起来。

也正因如此，味道便成了一种机缘。趣味相投而且气味相合，那便是天作之合；相谈甚欢但气味不合，恐怕是有缘无分，或好事多磨；话不投机半句多，气息又令人不快，即便相处再久，也是形同陌路、敌若寇仇。

有味需解味，不懂品味，纵使人间有千万种滋味，也是浑浑噩噩。大学时有个好朋友，有一回相约见面，她刚在我身边坐下，我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茶香，便猜道：“你是不是喝过茶了？而且还是绿茶！”她惊叫道：“你是狗鼻子吗？我刚喝了一杯雨前。”

有时庆幸自己有一只灵敏的鼻子，能识得众生百味，得其精萃；有时也怨恨，留不住许许多多的芬芳，通通埋藏在记忆里。

2018.10.1 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