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月台等待,列车来来往往时不时停下,只是属于我的那辆始终无法到达。列车刹车减缓速度的前歇,风还是匀速飘着,匀速地吹起那几位面容姣好的摩登女郎的飘飘长发。风来的时候带来雪花,走的时候却不带走任何牵挂。今日月台的主题是风,所以自然而然的,其他景物便失去了色彩。刹车剧烈摩擦着铁轨,发出叽叽刺耳的摩擦声。
我的步子与列车的步伐一样,一同朝着远方。列车的目的地是那里或是这里,可以是那个站点的停留。我的目的地是下一站,下一个路口。我不知我是一直在寻找什么,失去了青黛就像是失去了苦苦依恋着的魂魄。如今我还在走着,不是漫步,不想漫步,不是悠游于世,不是在此等待你的归来,只是一直走着,一直摇摇晃晃着。
列车上空荡荡的一片空,没有人与我交谈,没有人与我有过交集。我摊着手臂,靠在窗台边上,窗开着,我吹着风,流着泪。至今为止与我有过交集的某些人已然变成了我最不想看到的样子。我失去了最为挚爱的亲人,现在又失去了我最爱的女人。为什么爱情不能等待在原地让我去寻觅?那是只能我拥有的爱情,凭什么为他所拥有?我的东西,我的爱情,我的全部,他凭什么全部夺去?为什么我要的终究会失去?为什么我即将要得到的总是遥不可及,总是在最后一刻失去。黑洞洞的未来看不到一丝光线。我在问自己,也在问世界。所以有些人注定是要健步如飞的,他们不需要那么费力。而我注定是要步履蹒跚的,我需要用尽全力,可还是得不到我想要的希冀。当生命失去了活着的意义,或许,死去才是最美好的结局。因为死去不需要负担,死去只需要一个执念,一份勇气。
青黛死了。三年零一天的开始就死了。我是最后一个得知的。她死前没有交代什么,只是想要去触摸外边的雨滴。手湿了,便要去摸那毯子。死前没有太多的异常,一如早先那般平静。
“判了两年。”青黛的姐姐不恰时局地吐露出口。
“不是三年?”我情绪有点难以平复。
“是两年。由于精神状况不好,减刑了。”
“唯独我不知道吧。”我的口气充满责怪。
“对,她交代说不想让你知道。”青黛的姐姐一脸平静。
“最后却选择一弃而离。她是否有考虑过那些在乎她的人的感受。”我努力不让自己流出眼泪。
“她早先自杀过,没有成功。”
“爱得太累?”我的嘴里涩涩的。
“不是,是不爱的累。”
“这也是她去西藏的理由?”
“是的。”
“涤荡心灵?重新开始?”
“没错,可以怎么说。”
“我明白了。”我站起身来,似乎是笃定了什么。
“嗯。”青黛的姐姐没有再说太多。
如果青黛有勇气面对这悲哀的人生,那结果是不是会有不同?她不曾与我说过她的过去,不曾向我说明事情的真相。我们是太相像了,相像得像是一个人分了两种性别。我们在本质上是相同的。我们都自认为自己可以解决一切,自认为自己是自己的那片天,殊不知自己的那片天其实是在某一个人头上。我们在寻找,寻找那个有这片天的人,于是便能与之同生同灭,共享一片天。大多数时候我们是封闭的,不想透露的东西多得数不过来。我们的秘密太多,以至于我们也不知道哪份秘密是从开始就藏到结尾。归根结底我们都太过自以为是了,我们以为自己可以解决一切,到头来却发现我们什么也解决不了。每当忧虑再多加一分,我们情绪的包裹就会膨胀一圈,终究会迎来爆裂的那一天。我们太过相似,我选择不问,她选择不说。可到了现在,我不是对她一走了之而感到愤怒,更多的是后悔为何我要认识她,如若她认识的不是另一个不同性别的青黛,而是一个体贴入微、敏感睿智的男人。他和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能开导她,用真心去守护她,结局可能会不一样。也许她遇上我是一种错,错在我,错在宿命的选择。
在月台上,我一度想要直挺地倒下去,毫不在乎地倒下去,之后伴随列车的共鸣成为一缕云烟。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不领养一个正常的小孩?”连旭声嘶力竭地质问道。
“当初也是你同意的。哥,现在是想要怪我吗?”爰伊抬头看着连旭。小比正在底下玩玩具,似乎对他们的争吵不感兴趣。
“我不是在怪你,我在怪我自己。怪我为什么要折磨自己。”连旭根本不考虑说这话的后果。
“对啊,你这么说难道我还不明白吗?口口声声说不是怪我却明显在怪我。哥,你难道不能再给我一些时间吗,不能再给小比一些时间吗?”爰伊的眼神里看到的不是连旭的脸,而是那遥远却历历在目的过去。
“他就是个累赘!”连旭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那我也是个累赘。从一开始就逼着哥哥乱伦来着,即使我们不是亲兄妹,伦理上也是乱伦的事实。是我从一开始就苦苦哀求你爱我,苦苦哀求你可怜我,苦苦哀求你能保护我,全是我的错,全部都是!况且我们已经做了不堪的事了!”爰伊放下手中的玩具,情绪彻底失控。
“妹妹,妹妹,妹妹,对不起,我……”连旭抱着爰伊,不知所措。
爰伊哭着,哭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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