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母亲

作者: 青青湖边草99 | 来源:发表于2021-10-28 11:51 被阅读0次

          这几年,我和爱人住在山城,照看幼小的孙子。千里之外的老母亲,隔三差五的就会与我们视频,聊聊家常,逗逗重孙子。

      小孙子虽说才一岁零五个月,但乖巧可爱,看见了老奶奶猛地挺直身板,用尽吃奶的力气大声喊“老奶——”,接着给老奶奶做个“恭喜发财”的动作。屏上的母亲嘴里叫着小宝贝,脸上乐得像绽开的菊花。只一会功夫,小家伙贪玩,给老奶奶摆摆手,一声软萌萌的“拜拜”,跑到阳台自己玩玩具去了。

      就在母亲喊宝贝的那一刻,我的心微微一颤,鼻子一阵阵泛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因为,我看到母亲白发苍苍,牙齿几乎都脱落了,第一次强烈感受到母亲的衰老,心中怎不凄然。

      我努力搜索着母亲年轻时的模样,一时竟然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依稀再现了母亲当年的容颜。那是二老的结婚照。记得在父亲的一次生日宴会上,母亲把翻拍的结婚照,亲手送给我们姊妹留念。照片上的母亲齐耳短发,清纯甜美,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我家是典型的“一头沉”。母亲早年生活在乡下,父亲在小城工作,家里的劳动负担全落在母亲柔弱的肩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母亲机械地重复着农耕的日子,还要拉扯我们姊妹成长,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

      责任田承包到户以后,家里的境况才明显好转。这期间,母亲在家开了个代销点,父亲在城里负责进货,拉脚的要赶一天的脚程,才能将油盐酱醋还有毛巾、肥皂等生活用品送达。母亲和小妹在家兼作营业员的角色。为了多挣些生活费,无论酷暑严冬,母亲与小妹拉着车子到处赶会。会上人多,不要说吃顿饭了,母女俩连喝口水的功夫都顾不上。

      操劳多了易上火,母亲时常被牙痛折磨得痛苦不堪。“牙痛不是病,痛起来真要命”。牙痛起来,母亲苦着一张脸,捂住一边腮,“唉——唉”声不断。尽管如此,母亲也不去看医生,自己找来白酒噙住一大口,就这样苦苦捱着,但家里地里的活儿一样也不落下。母亲养育了五个儿女,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只有母亲自己心里最清楚,难怪俗话有“生一孩子掉一个牙”之说。

      母亲从不怜惜自己的身子,却对孩子们疼爱有加,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一次放学淋了雨,我高烧不止,晕晕乎乎,母亲很担忧,背起我去了大队卫生室,打针、吃药,母亲一直守在我身边照顾。为了让我尽快恢复健康,母亲破例,天天为我做一碗酸汤面,里边还卧两个荷包蛋,上边再撒些葱花。在生活困难时期,那是很难得的美食。时至今日,每逢感冒,我都会安排妻子做一碗热气腾腾的酸汤面,尽管味道与当年无法相比,但吃下去感冒也会好个大半。

      儿时,货郎挑子对孩子们特别有吸引力。“卟愣咚咚”,拨浪鼓一响,就知道货郎担着挑子来了,小伙伴们一窝蜂似地围了上去,一双双渴望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里边的东西。我用一块吸铁石,换了一个漂亮的铅笔盒,这是我梦寐以求很久的。母亲放工回来后,了解到吸铁石并不是我的,而是同学暂时让我玩的,马上拿着铅笔盒追了出去,追了好几个村子追上货郎,赔了许多好话最终换了回来。母亲没有生气,和蔼地对我说,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处置,为此与同学发生矛盾不好。

      母亲未出阁时读过夜校,可以读些简单的文字,骨子里滋生对文化的膜拜,这也是母亲与父亲能走到一起的原因之一。作为家中的长子,打小母亲就对我灌输“学而优则仕”的观念,期望我能学有所成,光耀门楣。

      上小学三年时,教语文的杨老师进行了一次百字测试,还好,我考了九十九分,错了一个辜负的“辜”,多写了一横,说明对此字尚有印象。母亲知道了这事很高兴,认为我没有让她白费心血,我的表现离母亲的梦想越来越近了。现在偶尔提起这件事来,母亲仍然津津乐道,不能忘怀。我,成了母亲的骄傲。

      五年级之前,我的学习成绩在年级名列前茅。可是到了五年级,成绩急转直下。有好长一段时间,班上几个调皮的学生黏住了我,大家混在一起,逃学成了家常便饭。为了掩饰,学校放学,我们回家,像平常一样。可到了期中考试,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语数不及格,成绩一落千丈。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师找到母亲告知了我的学习情况,母亲非常伤心,她一改往日对我的温和,一边抹泪,一边喋喋不休地数落我一晚上。那晚,母亲讲了许多道理,还生气地说,不好好上学,干脆回家戳牛屁股得了。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让我一辈子也无法释怀。母亲一直认为考上大学才是我唯一的出路,现在学习搞成一团遭,支撑母亲的希望就要破灭,怎不令母亲痛心呢?!

      母亲的泪水击醒了我,我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发奋苦读,努力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让母亲圆梦,也让自己圆梦。最终,我考入一所普通大学,母亲显得比我还高兴,她张罗着卖粮卖猪,为我筹措上学费用。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家里按政策转了商品粮户口,母亲才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脱出来,成了一名光荣的工人。母亲退休前的这段岁月,我们姊妹五个如离巢的鸟儿,各自成家立业。

      光阴荏苒,岁月无情,转眼三十几年过去,如今的母亲已然入秋,连我都有了小孙子。

      今年五月,我们带着小孙子一起回老家看望父母,父亲张罗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母亲抱着重孙子亲了又亲,与妻子有说不完的话儿。

      两个月眨眼过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要回山城了,我们带着小孙子再次来到父母所在的小区。二老特别喜欢重孙子。母亲嘴里不停地喊着宝宝,边剥香蕉送到小家伙嘴里。宝宝爱动调皮,非要父亲把挂着白燕的笼子搞下来,自己摆弄过来摆弄过去,吓得鸟儿上窜下跳。

      临别,父亲拿出几个包装袋,把早已准备好的牛肉和荞麦饼放进去。母亲拉开冰箱,拿出来一袋自己蒸的馒头让我们带上,说佳佳爱吃酵子味的。母亲又走到阳台,拿过来一个大塑料袋,里边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母亲看我们不解,微笑着说,这是晒干的葛花,回去包包子用,很有营养。为了这些葛花,母亲跑了几次农贸市场,在阳台上晒大半月才收起来。

      “走吧!”母亲催促我们,她摘下墙上的门禁卡,不顾年迈和腿痛,坚持要送我们,一直送到小区门口。

      “拜拜!”小孙子亲热地向老奶奶挥挥手。我们也向母亲辞别。

      “再见,宝贝!”母亲艰难地向我们挥了挥手。蓦然,我发现母亲含笑的眼里,几多不舍,闪着混浊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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