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味

今天的天，一直是阴的。早起便下了一场大雨，雨后的天气仍然不痛快，又湿又闷。闷湿的天气把隐藏在地表之下的气味都蒸腾起来、锁住，闹哄哄地一起扑面而来。

狭窄的楼道两侧堆着邻里的杂物，高温让它们偷偷地发酵，闻一闻就知道是自家楼道的味道，里面仿佛混合着土豆、大葱、纸壳盒子，还有泥土和潮虫的气息。高层的电梯只开了一盏白色的小灯，打在光秃秃的电梯壁上。电梯是一个闭塞的小空间，即便挂在电梯左侧的小牌子上写着“电梯不是密封的，没有窒息危险”，可是这里闻不到新鲜空气的味道。老爷们的汗味儿、不知是猫是狗的喘息味、腥臊气，喷嚏鼻涕味、口水味……却闻得清清楚楚。

街道上公交车、汽车、大货车一辆辆过，突突突的尾气搞得鼻子乌烟瘴气。公交站牌褪了一层油漆皮，漏出红褐色的铁，一棵大树罩住等车的人，没有太阳，叶子雾蒙蒙地藏在一层水汽里。一阵风吹过，先闻到铁锈的味道，然后是叶子上的水汽蒸发的气味、滚烫的泥土味，还有阳光下湿漉漉的沙尘味。或许还有女人腿上的防晒霜发出的隐秘的香甜气。

夏天最怕经过垃圾箱，如果垃圾箱和洗澡堂离得很近那更是可怕。澡堂子的气味是各种热乎乎香精泡在作祟，这股子热浪把不远处的垃圾箱包裹着，形成一股香臭的热浪，方圆几里都是闷骚着咆哮的香臭的热浪。澡堂子不远处，是一家精致的商场，商场里面是清冽的冷风，头顶上是呼呼的空调。商场五楼是电影厅，爆米花和可乐的香气瞬间爆炸。小情侣手拉着手，揽着腰，嘬着甜甜的气泡水，打了个香甜的嗝，互望一眼满满的荷尔蒙气味几步之外都能闻到。年轻的妈妈抱着宝宝，走一步晃一点奶香出来。那边坐着一家老小四口人，布袋子里装着自带的零食，嘎嘣嘎嘣是炒瓜子的咸香。

离家不远是菜市场，那里的气味真是丰富。热辣辣的、酸酸甜甜的、清淡的、朴实的、低调的、张扬的……调料味一般都比较冲，抢占先机冲进鼻子里，花椒大料胡椒粉，卖调料的大爷扇着一把蒲扇，风都是呛人的。里面道路两旁都是蔬菜，土豆最老实、满身泥土味，绿叶菜都是一个德行，一边努力清香一边不由自主地烂掉；水果摊真是惹人喜爱，特别是水灵灵的大葡萄，或许是皮薄所以更甜一点。苍蝇嗡嗡飞，蚂蚁一小窝密密麻麻聚集在摊边葡萄皮上，可怜的小家伙。

拎着大黄桃和大白菜回家，恰是开饭的时间，油烟气遍布小区楼下，酱油醋再配一点大蒜。哗啦啦倒入油锅，滋啦啦一炒，一道菜。登登登跑上楼，灰尘在脚下叫嚣，推开家门，嗯，是煎带鱼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