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

  大概在今年的三月份，妈妈跟我发微信说，奶奶生病了，一类现代医学无法医治的病。我心里又想否认又觉得悲伤。奶奶除了有关节炎和咳嗽之外，身体没其他毛病了，怎么会得这种病。无奈事实就是这样，不禁悲伤于老人家以后的日子只能伤痛着熬下去，且这个日子大概也不会太长了吧。

  在知道这件事的前一周，我还做了个梦，梦里恍恍惚惚的，梦到了爷爷奶奶，梦到他俩不知道是谁身体不好了，那天醒来时就觉得心里很难过。第二天就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想要她多关心一下两位老人。谁知一周后，梦竟成了事实。

  我自上大学以来，便是寒暑假各回一次家，有时闲钱多了，或者特别想家时，便在一些比较长的节日中买张车票回去。每次回家，都从心底里觉得年华易逝。邻居家的小姑娘突然就长那么高了，表弟是越长越胖了，妈妈的脾气好像没以前那么凌厉了，爸爸还是如以往的那般温和而沉默，依然一番埋头苦干的样子，爷爷开始拄拐杖了，奶奶的步子走得越来越慢了，姥爷又住了一次院，姥姥依然在旁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而我，从大一到大二到大三到大四再到毕业，如今已开始工作，妈妈依然在微信里不变地跟我说着多喝水多吃水果，爸爸和姐姐也还老是问着我的钱够不够花。日子若是一直这么简单，平静该多好啊！可我亲爱的奶奶，她怎么就生病了呢。

  大二有次回家，我跟在奶奶身后，心想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走路这么慢了。大三回去，看爷爷奶奶在一起做饭，他们的步子好慢，从大堂把东西拿到厨房就要走好久，奶奶还来来回回拿了两三趟，这样做饭，大概是缓慢的吧。三月份知道奶奶生病后，我趁着清明节回了次家，那天去她屋里找她，她正在床上睡觉，我站在床边看着她，听着她粗缓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突然就剧烈地咳嗽了一下，我心里一阵难过，眼泪就簌地流下来，她的病就出在嗓子和食道上，从最初的嗓子疼发展到吃不了太干太硬的东西，然后就只能吃些软一点的面条。听着她咳嗽，我心里就难受，我多希望她能少受些罪啊。

  这些天，我听妈妈说奶奶只能喝些希的粥，甚至连粥也快喝不下了。周五下班我买了回家的高铁票，深夜到了家，第二天去看奶奶，端着一碗妈妈煮的玉米穗儿，知道他们两个吃不了太多，也还想端过去。我进了屋子，他俩正在吃饭，奶奶面前放着一碗粥。我朝着他俩走过去，把碗放在了桌子上，叫了声奶奶，她这才意识到是我来了，轻轻地又好似不确定地喊了下我名字，我坐在床沿上，我们俩抱着就哭。奶奶，我好想好想你。缓了会儿，奶奶指着她的喉咙跟我说，就这儿，难受着呢，吃了几个月的药了，怎么就不见好呢。她现在说话已经很费劲了，已经无法大声说话了，是用那种小声，像我们小时候说悄悄话的声音来说的。我抱着她，听她跟我说吃饭难，说胸前和后背老是疼，说想让带着她再去三门峡那边看看病，拿些对症的药，说自己年龄大了，无法做手术，要是能做，就可以在嗓子上做个手术，把一些部分切除掉就好了。我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只能安慰她按时吃药，尽量多吃点饭下去，过段就会好的。说着，她端起了碗，弯着腰，努力地把饭往下咽，把那小半碗稀饭给喝了。又缓了会儿，她问我自己在北京住租房贵不贵，似乎还问了我谈的朋友怎么样。看她说话太费劲，就没再让她多说了。

  记得周五下午回家时，我坐在窗边，看着外边的夕阳散发着金黄色的光，我看到太阳它躲进云里，造就了一片片红霞，又看到它从云里钻出来，光芒又复光芒。太阳落下了又升起，第二天又是一轮新的太阳，但是人落下呢，怕是再也没有一样的人吧。望奶奶好，愿她的余生少受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