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龙山插队时,有一天出工去桑田干活,在农民堆看见一个相貌奇怪的女人,身材瘦小,嗓门尖厉,只有半张脸----正常的左半边面孔在童花头发型的衬托下显得娇小玲珑,可是右半边脸却完全凹陷下去,顺着鼻翼坡度滑下去的那只眼睛紧闭着永远也睁不开来,半张嘴巴也斜着歪吊于侧。我听老知青和农民们都毫无顾忌地叫她"歪歪",而她也早就习以为常,总是与大家一同手脚麻利地干活,一道打情骂俏地嘻闹,一起家长里短地聊天,似乎自己与别人并无什么不同。
看见歪歪这副奇特相貌,我心里顿时产生一丝莫名的恐惧,也暗然生发一些深深的同情。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即便长得普普通通不是那么出众,也不能容貌如此狰狞令人心惊呀!这样的女人谁还敢接近,更别说会有哪个男人能把她娶回家了!
听人说,其实歪歪幼时长的还算水灵,只是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在脸上落下这么一个巨大的疤痕,对于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来说,这成长的过程会是一段多么惨痛而又艰难的心路,令人想起来就会感到不寒而栗。
在后来的劳动中,我总是远远躲在人群的后头,刻意回避与歪歪正面接触,因为实在不忍直视这么一个仅有半张面孔的女人,更无法接受她对你迎面投来的赫然一笑。其实,歪歪对自己的处境似乎并非我想像的那么脆弱,她的性格十分豪爽,无论跟当地农民相处,还是和我们知青交流,她都表现得落落大方,该说就说,想笑就笑,常常跟周围的人动手动脚打打闹闹,印象中老知青主小鲁最爱拿她开玩笑,从未见过她跟谁红过脸。
林业队有个叫明生的篾匠,因为手艺了得,承包了队里养蚕需要的所有篾具。别看这明生长得有点儿书生般的秀气,浓眉大眼,肤色白晰,可说起话来却是妙语频出,字字珠讥,只可惜他有一条腿先天不路足,比另一条腿短了好长一截,所以走起路来全身动作幅度挺夸张,根本没法像正常人一样下地干活。也因了这个缘由,明生才扬长避短,学得一手篾匠绝活,并不在桑树林里与人争高低。
随着接触逾来逾多,我对歪歪和明生的命运愈发同情,也渐渐萌生一个创意:既然上天给了歪歪和明生相似的命运,他们又都是那么生性开朗,有着一样的热情和一样的疼痛,一样的欢喜和一样的忧伤,如果将他俩合二为一共同组合为一个家庭,岂不是成人之美?如若他们有缘能够走到一起当真,更算是天合之作了。
当我为这么一个美好的创意而暗自祈祷时,得到一个不幸却是万幸的消息:人家根本就是两口子,早就用不着我这个小知青瞎操心了。
(注:图片取自网络,与文中人物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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